远空舰上的审讯室里顾零被按进审讯椅，弹出的束缚带牢牢固定住手脚，大门关上，刺眼的白炽灯自头顶打下，正对面的单向玻璃后亮起光，映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审讯室内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胸腔，可那份冷也没能让顾零心里的火熄灭半分。
“现在开始对你的讯问，请你配合。”
熟悉的嗓音说着冷酷的话语，顾零脸上的笑意更盛，夏以昼，很好，要玩是吗？我陪你！
时间倒回顾零从长恒山启程临空之前，夏以昼在得知了顾零用自己做实验的事后，电话那头的他沉默了很久，只有那竭力控制的呼吸声让顾零窥见了他的心绪。
EVER的势力遍布军、政、商，甚至在猎人协会都有他们潜伏的棋子，还有类似老饕、城市鬣狗这样的黑帮，这些密集的网络交织在一起，才让EVER变得不可撼动。
顾零穿越来的时候，EVER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了，这些因共同利益聚体在一起的势力，要想瓦解蚕食他们，最快捷的方式是用更大的利益作为诱饵，是以彼时的顾零除了以身入局，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事实也证明，这个策略除了对自己造成了一些伤害外，成效是极其显着的。EVER就算已经知道了顾零的身份，想控制她，也要掂量掂量围绕着她而汇集起来的力量。
夏以昼当然知道这些利益关系，毕竟顾零除了拿自己做实验的事没有告诉他，其他的都会跟他说。
然而大概谁都没想到当年年仅10岁的顾零会做出用自己当实验体这样疯狂的选择，所以这件事才得以隐瞒了这么久。
夏以昼在平复了心情后，电话里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语气，他告诉顾零他马上要参加一个为期半年的秘密特训，期间不可以和外界有联络，而且大概等不到顾零回临空就要启程。
和每次出巡航任务时一样，夏以昼温声交代了顾零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再三保证着任务一结束就会回家。可那个参加“秘密特训”的人，现在却明晃晃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成了远空舰队新任的执舰官，真是给了顾零好大的一个惊喜。
“执舰官大人，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怎么需要您亲自审问呢？”
就算被绑在审讯椅上，顾零依然是闲适的模样，她笑容甜美地看着那个玻璃上的剪影，就像是来做客的访者。
“假身份连舰队都骗过了，你可不是什么小角色。知道假冒士官的下场是什么吗？”
夏以昼的戏演得很好，从发现顾零潜入舰队，到亲自抓住她的这一系列过程里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所有的旁观者都认为执舰官只是在审问一个身份可疑的士官。
“哦～，既然您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却不对我动手，还把我带到这里来单独审讯………说明我的身上一定有比冒名顶替更让您感兴趣的事，我说的对吗？”
“……………”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对面的玻璃墙闪烁了两下，背后的人影消失，一双军靴不疾不徐地踩在合金地面上，夏以昼身着执舰官的制服，徐徐地走到了顾零面前。
他垂眼看着面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金色的长发，高挺的鼻梁，蓝色的眼瞳，哪怕她已经把自己的脸改得面目全非，夏以昼也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
“能想透这一层，那我们就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好啊～我也很想跟新任执舰官大人好好地谈一谈呢。”
顾零的神态和语气都做了伪装，现在的她扮演的是一个成熟且富有魅力的女人，她说的每一句话的尾音都带着惑人的钩子，眼神迷离又慵懒，像是一只优雅的猫。
“那么，我们正式开始。”
夏以昼的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暗，他的手伸向了顾零的大腿外侧，慢慢地将那里绑着的手枪取了出来，扔在了一边的桌上，接着又抚上了她的腰间。
顾零不太习惯夏以昼现在侵略性十足的眼神，他一直盯着自己像是在看猎物一般，可顾零演戏也是专业的，她没有表露出异样，反而饶有意味地迎合着夏以昼的眼神。
“执舰官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对你的审讯———和搜查。”
两人间的气氛暧昧，监控另一头观察的那些人勾起了讥讽的唇，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来这个新任的执舰官也不是没有弱点，有弱点才好控制和拿捏。
夏以昼对顾零搜完身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环状的仪器戴在了顾零的脖子上。
“这又是什么。”顾零依旧一副慵懒的模样，眼波流转间带着勾魂摄魄的诱惑。
“情绪监测器，房间里的监控会识别你的虹膜和面部特征，传到终端里。再结合监测器捕捉的数据，综合分析你的情绪稳定性。所以接下来的问题，你绝对不可以说谎。”
夏以昼不着痕迹地示意了房间里监控的方向，他手上握着一根教鞭模样的仪器，有节奏地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那是顾零和夏以昼之间特殊的暗号，是用摩斯密码修改后只有两人才能看懂的语言。
顾零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嗯～我当然会乖乖听话。”
“回答我，你冒充士官混进舰队，是为了以太芯核么。”
夏以昼用那根教鞭挑起了顾零的下颌，他的脸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带着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以太芯核，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顾零的确是为了调查与以太芯核有关的事才混入舰队的。
从顾零和沈星回在废弃芯核能源基地回收了那颗特殊的嵌合芯核开始，以太芯核的存在引起了协会内部的高度重视，为了专项调查和处理以太芯核相关的“异常事件”，协会秘密成立了以太特令行动小组。
顾零从长恒山回到临空之后没多久，天行市发生了流云区爆炸案。
天行的猎人协会在参与爆炸案调查的时候，发现了爆炸现场遗留的能量输出检测数据中有和以太芯核相似的能量波动。但他们对以太芯核知之甚少，所以向特令小组发起了支援请求。
然而这个任务还没有正式到达灵空行动部，就被远空舰队以“涉及舰队机密”为由阻止了猎人介入，和流云区爆炸案有关的一切事宜也移交远空舰队全权负责。
天行市这座人工浮岛消耗巨大，而能源命脉全掌握在舰队手中，他们的权利非同小可，政府和协会都会尽量避免和舰队发生冲突。
可顾零从天行猎人提供的现场照片和分析数据里，意外发现了只有在异化者身上才会出现的那种黑色晶体碎片，以及从碎片上检测到的以太芯核能量数据。
在长恒山时，那些异化者中除了庄元，身上并没有以太芯核的波动。如果这块碎片真的来源于某个异化者，很有可能EVER的手上还有一颗以太芯核，并且产生异化者的源头就在天行市。
在顾零他们发现长恒山生命研究所以前，研究所内的人员和实验数据就已基本转移，而现在在天行市也发现了异化者的踪迹，顾零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也许EVER在长恒山上的研究转移到了天行市，不过要证实这个猜测，还需要实地调查才能确定。
所以顾零和蒋楠提出了以个人名义进入天行市调查的申请。
事关以太芯核，协会也不可能心甘情愿放弃这样的调查机会，在权衡了一番后，蒋楠以顾零在长恒山贡献突出为由，给顾零放了一个“长假”。
顾零在出发前往天行之前，借由邱诺亚给自己弄了一个远空舰队预备士官的假身份，并成功地混入了远空舰队。
然后在着手调查的第一天，遇到了新任执舰官从深空隧道返航，接着就被执舰官哥哥抓到了审讯室。
“我说了，不要说谎。”
“呵……我有没有说谎这个仪器不就已经告诉您了吗？”
顾零的眼神轻佻，她看了一眼抬着自己下颌的仪器反唇相讥。
“你很聪明，可我要提醒你，这里是高空中的天行市，连EVoL政府都处在舰队的管控之下。所以，只有对我说实话，保持绝对忠诚，你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我再问你一次——你来天行市的目的，是不是和以太芯核有关？”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夏以昼手里的仪器又抵紧了一分，顾零也收起了懒散的姿态。
“没有，就是没有！”
那抵在顾零脖子上的仪器开始发出滴滴地检测声，在音频渐急时，夏以昼的手指按下了仪器上的一个按键，终止了它的运行，审讯室外围的灯光熄灭，房间里只剩下了夏以昼和顾零。
“……你过关了。”夏以昼的脸上紧绷的线条放松，露出了一个浅笑。
“……………”
顾零盯着夏以昼，她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远空舰队的新任执舰官，可是再怎么想知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瞟了一眼监控的方向，垂着头沉默不语。
“………跟我走。”
夏以昼叹息了一声，牵着顾零的手上了他的私人舰艇，舰艇离开了天行的主岛向着卫岛群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