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青石板砸得发亮,溅起的水花顺着巷壁往下淌,混着墙角的霉斑,像极了三年前林野在“影子”组织见到的血污。他撑着把褪色的黑伞站在“老周记”五金店门口,木质门板上的红漆剥落得露出木纹,门楣那只铜铃被风裹着雨珠撞得叮响,响了半分钟也没见有人来应门。
指节叩在门板上时,能触到木头里渗进去的潮气。“周叔,我是林野。”他刻意放轻声音,目光扫过巷口——自从陈教授死后,这一带总像有双眼睛盯着,“关于陈教授的案子,我得再问您件事。”
门内先是一阵死寂,接着传来铁链拖过地面的窸窣声。门缝里先挤出来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铜锈,随后老周那张蜡黄的脸探出来,眼神慌得像受惊的兔子,扫了眼林野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口,才猛地把人拽进店里。
“你不要命了?”老周背抵着门喘气,柜台顶上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上次不是跟你说了?陈教授那是意外,跟那把铜锁……”
“不是意外。”林野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照片上是陈教授书房里的铜锁,锁身刻着缠在一起的云纹,边缘还留着点古墓里的土色,“我查了,这锁是民国年间的老物件,当年陈教授就是用它打开的城西古墓耳室。现在耳室里丢的那卷竹简,到现在都没下落。”
老周的喉结猛地滚了一下,目光死死粘在照片上,指节攥得发白。窗外的雷声突然炸响,他手忙脚乱地去抓柜台上的螺丝刀,却抖得连柄都握不住。
林野盯着老周的手——那把螺丝刀的木柄已经磨得发亮,和他上次来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老周的指缝里,多了点暗红色的痕迹。他顺着老周的目光往下扫,柜台下藏着个暗红色的木盒,盒角露出半片铜色,和照片里的铜锁纹路能对上。
“那是什么?”林野刚要伸手,老周突然扑过来按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常年咳嗽的老人。
“别碰!”老周的声音发颤,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那锁里藏着东西,陈教授就是拆了锁才出事的!”
“拆了锁?”林野皱着眉挣开手,指腹蹭到老周手背上的茧子,“周叔,你上次说看到有人跟踪陈教授,那人是谁?”
老周瘫坐在竹椅上,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从怀里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木盒。里面躺着的正是那把铜锁,只是锁身多了道裂痕,像是被人用蛮力撬开的,裂痕里还嵌着点发黑的纸渣。
“这锁是陈教授死前三天给我的。”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指腹摸着锁身的裂痕,“他说要是他出事,就把锁交给警察,可我不敢——那天跟踪他的人,是‘影子’的!就是当年逼得我儿子跳楼的那帮人!他们早就盯着陈教授了,就为了那卷竹简!”
林野拿起铜锁,指尖顺着裂痕摸进去,用镊子夹出一小片纸。展开后是半张便签,上面写着“苏棠,耳室机关,竹简在……”后面的字迹被血渍晕开,只剩个模糊的“西”字。
“苏棠?”林野心里一紧——苏棠是陈教授的学生,三年前第一个发现陈教授尸体的人,“陈教授提过她?”
老周刚要点头,店门突然被撞开,雨水裹着两个黑衣人闯进来,为首的人手里握着把刀,刀尖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把铜锁交出来,饶你不死。”
林野下意识把铜锁塞进外套内袋,挡在老周身前,目光扫过黑衣人的手腕——那里有个蛇形纹身,和他当年在“影子”卧底时见过的标记一模一样。
黑衣人没等林野开口,挥刀就朝他胸口刺来。林野侧身躲开,顺手抓起柜台上的扳手,砸向对方的手腕。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黑衣人立刻扑上来,林野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趁着那人弯腰的间隙,拉着老周往后门跑。
后门通向条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的胡同,雨水把路面冲得滑溜溜的,老周跑了没两步就摔在地上,怀里的钥匙串掉出来,叮叮当当地滚了一圈。林野回头去扶他时,为首的黑衣人已经追上来,手里多了把黑色的手枪,枪口顶着老周的后脑勺。
“把铜锁扔过来,不然现在就崩了他。”黑衣人的声音裹着雨水,冷得像冰,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下半张紧抿的嘴。
林野攥着铜锁的手发紧——他太清楚“影子”的规矩,就算交了锁,他们也不会留活口。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白色轿车冲进来,车灯晃得黑衣人睁不开眼,车窗降下时,苏棠的声音传出来:“林野,上车!”
苏棠手里握着把电击枪,枪口对准黑衣人的腰侧。黑衣人愣了一秒,抬手就朝苏棠开枪,苏棠猛打方向盘,子弹擦着车门飞过,在墙上留下个黑洞。林野趁机拉起老周往车里钻,刚把老周推到后座,黑衣人就扑上来抓住了老周的衣领。
“想走?”黑衣人用力拽着老周,老周挣扎间,怀里的木盒掉在地上,铜锁滚出来,“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弯腰去捡铜锁,苏棠突然推开车门,用电击枪戳在他的后背上。黑衣人抽搐着倒在地上,另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胡同外跑。苏棠立刻踩下油门,轿车冲出胡同,林野回头时才发现,老周的胸口渗出血来——刚才开枪时,子弹擦到了他的肋骨。
“周叔,撑住,我们去医院。”林野用纸巾按住老周的伤口,老周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指腹摸着铜锁的云纹:“锁……锁上的纹,拼起来是地图,竹简在……在城西……”
他的话没说完,头就歪了过去,手无力地垂在腿上。苏棠猛地踩下刹车,回头看着老周的尸体,脸色苍白:“他说的是城西古墓?”
林野拿起铜锁,才发现每道云纹的尽头都有个小孔,像是能拼接的机关。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想要林墨,明天晚上八点,城西古墓见。苏棠要是不来,你永远别想见到他。”
林野盯着短信里的“林墨”两个字,手指开始发抖——他的弟弟失踪三年,他一直以为是意外,没想到和“影子”、和古墓都有关系。
“林墨?”苏棠凑过来看到短信,声音发颤,“他们怎么知道你弟弟的事?难道林墨的失踪,也和陈教授的案子有关?”
林野没说话,目光落在苏棠的手腕上——那里有道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和陈教授尸体手腕上的疤痕一模一样。三年前苏棠说,她发现陈教授时,现场只有打翻的茶杯,可这道疤痕,怎么看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
“苏棠,”林野的声音冷了些,“三年前你发现陈教授时,有没有看到这把铜锁?或者竹简?”
苏棠的眼神闪了一下,突然抓起副驾驶上的包,推开车门就往路边跑。林野急忙追上去,却看到她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时,苏棠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轿车很快消失在雨夜里,林野站在路边,手里攥着铜锁,指尖突然触到裂痕里的东西——是根金色的丝线,只有皇室古墓里才有的蚕丝。他这才反应过来,陈教授当年打开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耳室。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野猛地回头,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握着把木柄螺丝刀,和老周那把一模一样。那人的嘴角勾着诡异的笑,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露出熟悉的眉眼:“林野,好久不见,你终于找到铜锁了。”
是陆沉——他三年前在“影子”的卧底搭档,那个他以为早就死在火海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