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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在巨大的环形实验室里炸开,撞在二十米高的穹顶,又顺着纯白的舱壁滚下来,弹在培养仓的玻璃壁上,碎成无数片细碎的呜咽。没有回声的叠加,只有一种空旷到极致的绝望,像潮水似的漫过每个人的脚踝,连空气都跟着沉了几分。

那个叫白芷的女人,被两名队员用攀爬索缓缓放了下来。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被狂风撕扯过的枯叶,刚触到地面就软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光洁的地板上,却像没感觉到疼,只是本能地蜷缩起来——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头,整个人缩成一团,肩膀还在不受控地发抖,每一次颤抖都带着细碎的抽气声,像寒风刮过破败的窗棂。

眼泪早把她的脸冲花了。混着脸上的灰尘和干涸的污渍,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冲刷出一道道泥泞的沟壑,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有的地方还结了痂,又被新的眼泪泡软,糊成一片狼藉。她就那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兽,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突击队员早已散开,呈扇形将白芷围在中间。他们没有靠近,也没有放松警惕,战术靴稳稳踩在地上,枪口无声地对着实验室的每一个黑暗角落——通风管道的接口、培养仓的阴影、舱壁上紧闭的检修门,任何可能藏着威胁的地方,都被冰冷的枪口牢牢锁定。

秦霜站在陆沉身侧,黑色战术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肩线。她没看地上的白芷,目光始终扫过周围的环境,右手食指搭在扳机护圈上,指节泛着冷白,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黑铁雕像,连呼吸都压得极缓,只留一丝警惕的气息,绷在空气里。

苏沐妍的目光却没离开过白芷。她站在陆沉斜后方,手里还攥着数据板,屏幕上的神经抑制剂警告还亮着,可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像在解剖台上观察标本,眼神里带着探究,带着怀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想从白芷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里,挖出藏在她背后的秘密。

陆沉没说话。他就站在离白芷三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催促,没有盘问,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沾满污垢的指尖,看着她皱成一团的研究员制服,看着她被恐惧彻底击溃后,那副毫无防备的脆弱模样。他的眼神很沉,像深不见底的水,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种历经风浪后的平静。

片刻后,他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俯身,从战术腰包的侧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巴掌大的方形物体,裹着银灰色的真空锡纸,边缘印着一行极小的字:应急光合食品。说白了,就是压缩饼干,最普通的军用口粮,耐储存,能快速补充热量,是队员们执行任务时的标配。

他蹲下身体,膝盖抵在地面,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他将那块裹着锡纸的饼干递到白芷面前,手臂伸直,掌心朝上,没有递得太近,留了足够的安全距离,也没有任何强迫的意味,只是平静地放在她能触及的地方。

白芷的哭声戛然而止。

像被突然掐断的弦,抽气声猛地顿住,只剩下喉咙里残留的哽咽,轻轻滚了一下。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动作太快,以至于歪斜的黑框眼镜差点滑下来,她下意识地用手腕蹭了蹭,才勉强把眼镜推回鼻梁。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裂开的镜片,死死盯着那块银灰色的饼干,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失落了整整七年的神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恍惚。

那是食物的味道。

哪怕隔着真空锡纸,她也仿佛闻到了里面那股淡淡的麦香——不是实验室里消毒水的刺鼻味,不是福尔马林的腐朽味,是带着烟火气的、属于“活着”的味道。是她被关在通风管道里的三天里,日思夜想,几乎要忘记的味道。

“吃吧。”

陆沉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落在水面的羽毛,没有命令的生硬,也没有刻意的安慰,只是一种平铺直叙的陈述,像在说“天快黑了”“风很大”一样自然,却奇异地让空气里紧绷的气息松了几分。

白芷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渴望,一种压抑太久的委屈,让她连控制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她缓缓伸出手——那双手沾满了污垢,指甲缝里嵌着黑灰,指节因为长时间蜷缩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

指尖触碰到锡纸的瞬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的神经。她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这一次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每一滴都裹着无法言说的委屈。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指尖抠进锡纸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撕——手指太抖了,好几次都没抓住,锡纸边缘划破了她的指腹,渗出血珠,她也浑然不觉,只是咬着牙,终于把包装撕开一道口子。

麦香瞬间涌了出来。

白芷再也忍不住,一把抓过那块坚硬的压缩饼干,狠狠地塞进嘴里。没有咀嚼的章法,像一头饿了几个世纪的野兽,牙齿疯狂地碾着饼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饼干的碎屑混着眼泪和口水,粘在她的嘴角、下巴上,有的还落在衣襟上,狼狈得一塌糊涂,却透着一股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那是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的模样。

一块饼干很快就被吞了下去。没有水,她就干咽着,喉咙动得厉害,却没停下。微薄的热量像一股微弱的电流,从胃里缓缓散开,流遍她冰冷的四肢,一点点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不再是之前那种急促的喘息,连肩膀的颤抖都轻了许多,眼神里那片涣散的恐惧,也开始慢慢凝聚,重新有了焦点。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的陆沉身上。

不再是刚才那种惊恐的躲闪,也不是恍惚的失神,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犹豫,还有一丝深埋的恐惧,像沉在水底的石头,隐隐约约地露出来。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不是雾。”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磨得喉咙发疼,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苏沐妍的身体猛地一僵。

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她手里的数据板“啪嗒”一声撞在腿上,她都没察觉。瞳孔瞬间收缩,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连呼吸都忘了——灰雾,这是他们从任务开始到现在,最核心的谜题,也是最致命的威胁。白芷的第一句话,就直接砸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那是……一种气。”

白芷的目光从陆沉脸上移开,扫过周围的培养仓,扫过那些断裂的金属导管,眼神里渐渐浮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恐惧,又带着一丝被迫揭开真相的战栗。她死死地盯着陆沉,仿佛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从灵魂深处挖出来,一字一句地砸在他面前。

“一种……‘光合抑制气’。”

最后五个字落下,实验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连通风系统的沉闷嗡鸣都仿佛被掐断了,只有每个人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咚咚、咚咚”,沉重而急促。苏沐妍的脸色瞬间惨白,比刚才看到神经抑制剂警告时还要难看,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扶住身后的培养仓玻璃壁,指尖冰凉,才勉强站稳。

光合。抑制。气。

这三个词像三颗重磅炸弹,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开。作为研究生态环境的学者,她比谁都清楚这几个字的分量——光合作用是所有植物生存的基础,是整个生态链的源头。如果有一种气能“抑制”光合,那就意味着……它能切断植物的生命供给,能让整片森林枯萎,能让所有农作物死亡,能让整个世界的生态系统,彻底崩塌。

“实验……”

白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陆沉他们,而是因为一种即将揭开禁忌真相的战栗,声音里裹着无法控制的恐惧,连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实验。”

“灰雾,是,人为,释放的。”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像在赶时间,又像怕自己再晚一秒,就没勇气说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扎在空气里。

“目的……”

她停顿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仿佛那个即将说出口的词语,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破罐破摔的决绝。

“筛选。”

“筛选……能,适应,这种,新环境的……人类。”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抬起手,将怀里那个一直死死抱着的银色金属箱抱起来——箱子被她捂得温热,边缘还沾着她的眼泪和灰尘。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推,箱子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一道浅痕,稳稳地停在了陆沉的脚边。

“第七号,核心,数据。”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到极致,几乎要听不清,却依旧咬着牙,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

“所有的,配方,释放,记录,还有……筛选,名单。”

“全,在,里面。”

陆沉的目光落在那个冰冷的金属箱上。箱子不大,也就两个巴掌大小,表面印着实验室的编号“L-7”,边角被磨得有些发亮,看得出来,白芷这些天,把它护得很好。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听到惊天秘密的震惊,也没有拿到核心数据的激动,仿佛刚刚听到的一切,不是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阴谋,而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战术报告。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金属箱的锁扣上,动作平稳,没有丝毫犹豫。

稳稳地,他将那个冰冷、沉重的金属箱提了起来。

箱子入手的瞬间,一阵轻微的震动从箱底传来,像是内部的芯片在感应到接触后,自动激活了什么程序。几乎同时,陆沉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主线任务更新:破解灰雾源头。】

【当前进度:1\/12。】

【奖励:未知。】

提示音转瞬即逝,像从未出现过。陆沉握着金属箱的手指紧了紧,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白芷身上,没有追问,也没有解释,只是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们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