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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堡陷落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其带来的震撼却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陇右乃至关中。对于蜀军而言,这是科技力量碾压传统城防的辉煌胜利,是北伐以来最具标志性的战果,军心士气高涨至顶点。然而,对于残存的魏军势力以及远在洛阳的司马懿集团而言,这无疑是沉重一击,它不仅意味着一条重要战略通道的彻底断绝,更象征着蜀汉已非昔日仅凭山川之险便可遏制的对手。

姜维站在祁山堡残破的城头,远眺着陇右苍茫的大地。堡内清理工作仍在继续,空气中混杂着血腥、焦糊和硝烟的味道。攻克坚堡的喜悦已被冷静的战略思考所取代。他的目光越过脚下的废墟,投向了更广阔的西北方——那里是广袤而相对空虚的陇西郡,以及更远处,羌氐部落活跃的河湟地区。

“郭淮龟缩冀城,已成瓮中之鳖,不足为虑。司马昭新至长安,兵力虽众,然立足未稳,且需时刻提防我军东出陇山,短期内必不敢轻动。”姜维对身旁的王平、句安等将领分析道,手指在临时铺开的舆图上划过,“眼下我军兵锋正盛,正当乘此大胜之余威,扩大战果!陇西诸县,兵力更为薄弱,若能速定陇西,则不仅能彻底肃清魏国在陇右之势力,更能西联羌胡,北窥凉州,届时,整个雍凉局势将为之大变!”

他的战略意图清晰而大胆:不再满足于陇右东南一隅,而要向西、向北继续扩张,将战果最大化,将司马懿和郭淮残部彻底孤立在几个孤零零的点上,并为未来进军凉州、获取更多战马资源打下坚实基础。

“王平将军,你率本部兵马,并增调五千,继续围困冀城。郭淮已是困兽,勿使其走脱即可,不必强攻,徒增伤亡。”

“句安将军,你熟悉羌道,此前西海盟约之事办得极好。今再予你精骑三千,并羌王迷当所遣向导,西出陇西,招抚诸县,威慑地方豪强,并相机探查河湟地区魏军动向。”

“其余诸将,随我统领中军,进军陇西郡治襄武!扫平沿途障碍,尽快与句安将军会师!”

“诺!”众将领命,各自散去准备。

蜀军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主力部队稍事休整,补充粮草后,便拔营起寨,浩浩荡荡向着西北方向的陇西郡进发。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经过祁山堡血战洗礼的军队,更添了几分锐气和自信。

陇西郡的抵抗,比预想的还要微弱。正如姜维所料,郭淮的战略收缩抽干了这里的兵力。沿途县城,往往见到蜀军浩大的声势和那面标志着“姜”字的大纛,便纷纷开城请降。少数魏国死忠官员试图组织乡勇抵抗,但在蜀军正规军的兵锋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瞬间便被粉碎。姜维进军速度极快,一边接收城池,一边分出小股部队维持地方秩序,宣传刘禅的《安陇诏》,主力则直扑郡治襄武。

然而,就在蜀军高歌猛进,似乎一切顺利之时,那条维系着大军生命线的漫长补给线上,阴影开始悄然蔓延。

蜿蜒崎岖的山道上,一支由数百民夫、百余辆粮车和约两百名蜀军护粮兵组成的队伍,正艰难地前行。车辆吱呀作响,民夫们汗流浃背,士兵们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侧茂密的山林。这里是陇山余脉,地形复杂,极易设伏。

带队校尉名叫张嶷,以谨慎勇猛着称。他不断派出斥候前出侦查,命令队伍保持紧凑队形。

突然,前方山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有情况!戒备!”张嶷立刻高声示警,士兵们迅速收缩,将粮车围拢,长枪向外,弓弩手上弦。

然而,预想中的伏兵并未出现。只有几声尖锐的唿哨从山林深处传来,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怎么回事?”副手紧张地问道。

张嶷眉头紧锁,紧握刀柄:“是羌胡的哨音?还是…魏军斥候?”

队伍在原地紧张地等待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四周却再无动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虚惊一场?”副手松了口气。

张嶷却不敢大意:“命令队伍,加快速度,尽快通过这段险路!”

队伍再次启动,但经过这番惊吓,气氛更加紧张,速度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民夫们更加疲惫。

又行进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更为狭窄的谷地。两侧山势陡峭,怪石嶙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喊杀声,密集的箭矢却如同毒蛇般突然从两侧的山坡和林木中射出!这些箭矢并非瞄准披甲士兵,而是精准地射向拉车的驮马和毫无防护的民夫!

噗嗤!噗嗤!

驮马悲鸣着倒地,民夫惨叫着中箭,队伍瞬间大乱!

“敌袭!举盾!结阵!”张嶷声嘶力竭地大吼,挥刀格开一支射向自己的冷箭。

蜀军士兵训练有素,迅速依靠粮车结成一个圆阵,盾牌手在外,长枪从中探出,弓弩手则向箭矢来处盲目还击。

然而,袭击者极其狡猾,一击之后,并不急于冲锋,反而利用地形优势,不断用冷箭骚扰,重点攻击那些试图重新控制驮马或救助民夫的士兵。

张嶷试图组织一队精锐向一侧山坡发起反冲击,但刚冲出阵型不远,就被一阵更加密集的箭雨和滚下的碎石打了回来,留下几具尸体。

袭击者人数似乎不多,但个个箭法精准,行动敏捷,对地形极其熟悉。他们像一群嗜血的狼,远远地绕着圈子,不断撕咬,消耗着猎物的体力和意志,却绝不靠近硬拼。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蜀军护粮队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断有士兵和民夫伤亡,士气急剧下降。

终于,山林中的唿哨声再次响起,袭击者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狼藉:死伤的驮马和民夫、倾覆的粮车、散落的粮袋,以及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蜀军士兵。

张嶷清点损失,脸色铁青。人员伤亡数十,驮马损失超过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队伍的行进被严重迟滞,且士气遭受重创。他甚至没能看清袭击者的具体规模和旗号。

“是邓艾…”张嶷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这种阴险、毒辣、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袭击风格,与他听闻的那个魏国典农校尉如出一辙。

一处隐蔽的山谷内,篝火点点。邓艾麾下的这支“乌合之众”正在休息。他们衣着杂乱,装备不一,有溃散的魏军士卒,有地方豪强的部曲家兵,甚至还有一些被钱财吸引来的羌胡猎人。人数约有两千,虽缺乏统一制式装备,但眼神中大多带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凶悍和贪婪。

邓艾坐在一块大石上,就着火光,看着几张粗糙的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蜀军主要的粮道和近期运输规律。他听着几名头目模样的手下汇报白天的“战果”。

“…袭扰了三支运粮队,烧毁粮车十余辆,杀伤民夫、蜀兵近百…自身损失不大,伤了十几个,死了五个…”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头目瓮声瓮气地说道。

邓艾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这点战果并不满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形形色色的手下,用他那特有的、略带口吃却异常清晰的语调说道:

“好…好…但,不够。姜维主力在外,粮道便是其命脉。吾等便如附骨之疽,要让他…疼,让他乱,让他…不得安生!”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声音提高了几分:“蜀虏恃其器利,破我坚城,占我疆土。然其…后方空虚,转运漫长!此正是我辈用命之时!袭其粮队,焚其粮草,杀其民夫!让其前线大军…无粮可食,无箭可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今日之战法,甚好。不必硬拼,避实击虚,一击便走。耗其精力,挫其锐气。所得粮草财物,尔等可自取三成!斩获首级,另有赏赐!”

此言一出,底下那些亡命之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发出兴奋的嗡嗡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邓艾看着这些被煽动起来的人,心中冷静如冰。他知道这些人不堪大用,只能骚扰。但他要的就是骚扰,就是制造混乱和恐慌。他要让姜维每前进一步,都要担心后路;每消耗一石粮,都要计算还能支撑多久。

他走到一边,对几个看起来更像是正规军出身的心腹低声吩咐:“下…下一步,找机会,烧掉他们几个临时粮囤…或者,截断一段险要山路…效果,更好。”

姜维的中军正在行进,气氛却不再像刚离开祁山堡时那般轻松。接连几份来自后方的军报被快马送至姜维手中。

“报!都督!陇山道丙七粮队遇袭,损失驮马二十,粮十五车,民夫伤亡三十余,护粮兵伤亡十七人!”

“报!清水河谷临时粮站夜间遭火矢攻击,烧毁粮草约五百石!”

“报!一支从汉中新来的增援小队在斜谷口遭滚木礌石袭击,伤亡十余人,道路被阻半日!”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虽然每次损失的绝对数字并不算巨大,但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范围越来越广,而且袭击者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军帐内,姜维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将几份军报摔在案上:“邓艾!果然是他!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一名将领愤然道:“都督,此獠可恶!不过纠集数千乌合之众,竟敢如此猖狂!请拨末将三千精骑,定将其搜出剿灭!”

姜维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不可。陇西地形复杂,山高林密,邓艾此人又极善利用地形。我军骑兵利于平原冲阵,于此山地搜剿,如同拳头打跳蚤,非但难以奏效,反而容易中其诱敌深入之计,徒耗兵力精力。”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几条主要的补给线:“邓艾目的,便是要扰我后方,疲我大军,迫我分兵回援。我军主力若停滞或分兵,则正中了郭淮、司马昭下怀,给了他们喘息之机。我陇西攻略,岂能因一小股流寇而废止?”

“那…难道就任由他如此袭扰下去?粮道不畅,军心不稳啊!”另一名将领担忧道。

姜维沉吟片刻,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自然不能。传令:

第一,命后方各粮队、粮站,加强护卫兵力,尤其是弓弩手。多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

第二,改变运输节奏和路线,无规律可循。

第三,命王平将军从围困冀城的部队中,抽调数支精锐步兵,组成快速反应队伍,在几条主要粮道之间巡逻策应,专司剿匪。

第四,告知诸军,此乃魏军穷途末路之骚扰,不必恐慌。待我平定陇西,自有办法料理此寮!”

他的应对策略清晰:加强防护,灵活应变,专队应对,稳定军心。主旨仍是保证主力攻略陇西的步伐不被拖慢。

然而,命令下达后,情况并未立刻好转。邓艾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总能找到蜀军防御的薄弱环节咬上一口。蜀军的后勤运输效率开始明显下降,损耗增加,护粮部队疲惫不堪。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透过漫长的补给线,逐渐传导至前线大军之中。

姜维率领主力,终于兵临陇西郡治襄武城下。正如所料,城中守军稀少,几乎未做像样抵抗便开城投降。蜀军的旗帜插上了襄武城头。

但站在城楼上,姜维却高兴不起来。他望着东方来路,仿佛能看到那条蜿蜒山道上不时升起的黑烟和传来的警讯。

邓艾的骚扰,就像一把缓缓收紧的枷锁,虽然暂时不足以致命,却实实在在地套在了蜀军的脖颈上,让这场原本势如破竹的北伐,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

“邓士载…看来,是本督小看你了。”姜维轻声自语,目光变得无比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