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土坯院落内的空气,在图登那句“必须离开”之后,仿佛凝结成了冬日河面上坚硬的冰。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五张神色各异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每一道阴影里都藏着对未知前路的深深恐惧与决绝。
金佛的异常共鸣,河边神秘高手的出现,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抵在了他们自以为隐秘的咽喉之上。暴露,只是时间问题。继续待在这看似安全的巢穴里,无异于坐以待毙。
然而,“离开”二字,说来简单,执行起来却重若千钧。他们早已是惊弓之鸟,狡兔三窟,前两窟已废。这棚户区深处的院落,已是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一旦踏出,便意味着要直面盛京城内外那密不透风、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封锁与盘查,意味着要将自身和怀中圣物,彻底暴露在寒风与枪口之下。
图登缓缓走到墙角,伸出粗糙宽厚的手掌,隔着那层层粗麻布和旧毛毡,轻轻按在阎魔德迦金佛的轮廓上。指尖传来的,并非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奇异的、内敛的温热,以及一阵极其细微、只有他这样修为且长期接触方能感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震颤。这震颤,在白日河边冲突时曾剧烈爆发,此刻虽已平息,却余波未绝,仿佛这尊沉寂了三百年的圣物,正被某种同源的力量从远方隐隐召唤,变得不再安分。
“不能再等了。”图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金佛的异动也瞒不住高人感应。此地,已成沸鼎,我等已是釜中之鱼。”
贡却抬起眼,手中的念珠停止了捻动:“上师,往何处去?如今……还有路吗?”
达尔玛猛地站起身,声音因焦虑而尖利:“是啊上师!公路、铁路、河道,哪一处不是关卡林立,哨兵如狼?我们带着这么个显眼的东西,怎么走?飞出去吗!”
年轻些的达瓦紧握拳头,脸上既有对师兄们焦虑的感同身受,也有一丝不肯认命的倔强:“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我们好不容易才……”
“住口!”图登低喝一声,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那目光中不仅有威严,更有一丝深藏的痛苦与无奈。他何尝不知前路艰险?眼前的困境,让他们这些自诩为执行神圣使命的僧侣,显得如此狼狈与无力。这与他当初潜入盛京时那份“迎归圣物、重振法脉”的雄心壮志,何其讽刺地对比着。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一个多月前,那个月黑风高、却堪称“完美”的盗佛之夜。那时的他们,计划周详,行动果决,配合默契,一切顺利得仿佛真有护法神明在暗中庇佑。
行动前夜,八卦街深处那座隐秘的洋楼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材、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酥油气味。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唐卡,描绘着大黑天护法神的忿怒相。五个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摊开一张手绘的金佛寺简图,线条粗犷却标注清晰。
图登的手指重重按在图纸上西墙外的某一点:“火,从这里放。要快,要旺,要能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尤其是佛楼附近值守的僧人。”
索朗日巴摸着脸上的月牙疤,狞笑一下:“放心,引火之物早已备好,都是沾火就着的油布烂木,位置也选得刁,保证烧起来一时半会儿扑不灭。”
“关键在这里。”图登的手指移向图纸北墙一处相对低矮、靠近一片杂树林的角落,“火起之后,守卫视线被吸引,我们从这里潜入。接应的人,会在墙内等候。”
他口中的“接应的人”,是他们布局中最关键、也最隐秘的一环。一个早已打入金佛寺内部多年的暗桩。此人法号巴雅尔,表面上是金佛寺内一个沉默寡言、负责洒扫庭院的普通中年喇嘛,出身记录模糊,只说是关外某小寺挂单而来,因做事勤恳、嘴严寡言,渐渐获得了掌印喇嘛的信任。无人知晓,他是正蓝旗蒙古察哈尔部后裔,祖上便是白寺虔诚的信徒,家族世代铭记着三百年前的旧事与屈辱。巴雅尔自幼被秘密培养,对白寺的忠诚深入骨髓,信仰坚定如铁。他像一颗被深埋的钉子,静静潜伏,等待着被启用的那一刻。时至今日,金佛寺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
“巴雅尔会准时在北墙内接应,”图登继续部署,语气中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同袍有着绝对的信任,“他会引领我们避开夜间巡守的路线,直达佛楼。图登和我,”他看了一眼索朗日巴,“负责上楼。佛楼门锁结构巴雅尔已探明,开锁的方法与当年白寺的锁具如出一辙。”
达瓦年轻的脸庞因兴奋而微微发红:“我在楼下接应!绳索和缓冲的棉垫都准备好了。”
“开锁,请佛,系绳,顺下,”图登的指尖在图纸上的佛楼位置划出一道果断的垂直线,“动作必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佛下楼后,达瓦立刻接手,用备好的特制背囊装载。然后,我们所有人,从与火灾方向相反的东墙迅速撤离。贡却和达尔玛,”他看向胖瘦二僧,“你们在墙外备好接应。拿到佛后,我们五人,图登一人离开,其余两两一组,分散撤离,最终回到这里集合。”
他的手指最后点在八卦街洋楼的位置,环视众人:“记住,拿到佛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是带着它离开盛京。原计划,我们在此集合后,第二日夜里便利用混乱,分乘不同的交通工具,或走陆路,或走水路,化整为零,分批撤往漠南。盛京光复不久,百废待兴,管理必有疏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
计划堪称天衣无缝,每一个环节都经过反复推敲,每一个意外都有应对预案。众人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仿佛已经看到圣物回归故土,祖师遗志得偿的场景。
行动当日。子时刚过,盛京城沉浸在深沉的睡意与尚未散尽的战后疲惫之中。金佛寺西墙外那片堆满废旧木料和枯草的角落,突然蹿起一道刺眼的火舌!火借风势,瞬间蔓延开来,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夜空,噼啪的燃烧声在寂静中格外惊心。
寺内立刻响起急促的梆子声和混乱的呼喊:“走水了!西边!快救火!”僧众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提着水桶、拿着扫帚,惊慌失措地涌向西墙。佛楼附近的守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灾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几乎在火起的同时,北墙外阴影里,五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墙头。墙内,一个穿着普通僧袍、面容朴实甚至有些木讷的中年喇嘛,早已等候在此。正是巴雅尔。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眼神交流,只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引路。他对寺内一草一木、明哨暗岗的分布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带着图登五人,利用建筑物的阴影和树木的掩护,如入无人之境,迅速而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直插寺院核心的佛楼。
佛楼在夜色中沉默矗立,飞檐轮廓模糊。巴雅尔在楼前阴影处停下,从怀中掏出一串特制的钥匙和一根纤细坚硬的钢钩,无声地指了指二楼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然后警惕地退到一旁望风。
图登和索朗日巴对视一眼,身形如狸猫般轻盈地蹿上楼梯。开锁的过程比预想还要顺利,巴雅尔提供的工具和情报准确无误。门轴被小心地涂抹了酥油,推开时只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
二楼佛堂内,月光透过高窗,洒下一片清辉。那尊阎魔德迦金佛,就端坐在佛龛之中,三目微阖,周身却在月华下流转着一层淡淡的、仿佛自带的光晕,威严、沉重、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是心怀“迎归”信念的图登和索朗,在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生无限敬畏。
没有时间感慨。索朗日巴迅速取出特制的柔软皮垫和绳索,图登则上前,依照古老仪轨,低诵了几句祈请与告罪的真言,然后与索朗一同,极其小心地将金佛从佛龛中请出。金佛比预想的更沉,冰冷的金属质感下,似乎蕴含着磅礴的能量。他们用皮垫仔细包裹金佛的关键部位,然后用浸过油、坚韧无比的牛筋绳在佛像底座牢固处打好结。
楼下,达瓦早已准备好。一条绳索从二楼栏杆悄然垂下。图登和索朗配合默契,将系好的金佛缓缓从栏杆处送出,达瓦在下方稳稳接住,迅速将佛像装入一个衬有厚软毛毡的特制大背囊中,扎紧袋口,背在身上。几十斤重的金佛让他身形微微下沉,但眼中却闪烁着成功的狂喜。
整个过程,从开锁到佛入背囊,用时不到半盏茶功夫,快得惊人。
巴雅尔始终在阴影中警惕观察,见事已成,再次无声地打出手势,指向东墙方向。三人毫不犹豫,沿着预先勘察好的、守卫最空虚的路线,迅速向东墙移动。远处西墙的救火喧嚣,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东墙外,贡却和达尔玛早已备好布袋,金佛背囊被迅速藏在宽大的布袋中。按照计划,图登断后,索朗与达瓦一组,贡却与达尔玛一组,五人纷纷散开,融入了盛京城纵横交错的小巷。分散撤离的几组人,也各自利用伪装,顺利摆脱了可能存在的追踪,相继安全抵达八卦街那座属于某位早已不在盛京的蒙古部落首领名下的隐秘洋楼。
就这样盗佛成功,完美得超乎想象。
密室内,当金佛被重新请出,安置在临时布置的简陋佛台上时,昏黄的灯光下,那尊承载了无数历史尘埃的鎏金佛像,仿佛让整个简陋的空间都充满了无言的压力与神圣感。五人虽疲惫,但眼中都燃烧着激动与亢奋的光芒。成功了!三百年的执念,终于在他们手中实现了关键一步!
“休息两个时辰,天亮前,我们必须动身离开盛京。”图登压抑着心中的波澜,冷静下令,“按原计划,分三路。我和贡却、达尔玛带佛扮作运货商队走公路;索朗和达瓦一组,走浑河水路,伪装成渔夫或货船帮工;在预定地点下车汇合。我们在漠南的第一落脚点碰头。”
计划似乎依然可行。他们沉浸在第一阶段成功的喜悦和对“窗口期”的侥幸中。
然而,现实的铁壁,很快将他们的侥幸击得粉碎。
仅仅在他们盗佛成功后的几个时辰,天还未大亮,盛京城的空气中,就弥漫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尖锐的哨音不时响起,军车的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开始出现在主要街道和城门处,设卡盘查。
金佛寺失窃国宝的消息,如同投石入水,激起的涟漪迅速扩大,惊动了本已因战略对峙而神经紧绷的国民党东北行营和盛京警备司令部。一尊如此重要、具有特殊宗教与历史意义的金佛在光复后的盛京被盗,不仅是对政府的公然挑衅,更可能被对手利用,影响民心,甚至引发外交纠纷。然而最为致命的是,国内局势的齿轮已经无情咬合。
抗战胜利的欢庆余温尚未散尽,国共之间积累已久的矛盾便迅速表面化、尖锐化。东北地区,因其重要的工业基础和战略位置,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盛京城,这座东北重镇,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国民党在接收后,为了巩固防御,应对可能爆发的全面冲突,早已在盛京城内外秘密构筑了三道严密的防线。
第一道,外围警戒线。 设在离城二十里外的交通要冲、山隘路口,由机动部队巡逻,盘查一切可疑车辆和人员,形同外锁。
第二道,城墙封锁线。 四门及城墙各处,增派重兵,配备机枪工事,对进出人员实行极其严格的身份证件检查、行李搜查和口头盘问。没有军方或政府高层特许,大型货物、贵重物品、甚至看起来可疑的“闲杂人等”,根本不可能通行。
第三道,城内管制网。 主要街道、车站、码头、重要机构周边,军警宪特联合巡逻,便衣密探四处游弋,实行宵禁,对旅馆、客栈、车马店进行反复清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而金佛失窃案,如同在一锅即将沸腾的油里滴入了冷水,瞬间引爆!封锁级别被提升到最高。所有出城通道,公路的每一个岔口、铁路的每一个站点、浑河及其支流的每一个渡口和可能行船的水域,都被彻底卡死。命令简单而残酷:严查一切可疑,遇有抵抗或无法说清来历者,尤其是携带大型、沉重物品的,可就地枪决!
图登让达瓦和达尔玛探路带回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绝望。
“公路……根本过不去!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卡车马车全部要卸货检查,连车底板都要敲一遍!有支商队因为几箱货对不上清单,直接被扣了,人到现在没放出来!”
“火车站……戒备森严!别说上车,靠近站台都要经过三道盘查。行李必须全部打开,稍有疑问直接带走。站台上多了很多穿便衣但眼神像鹰一样的人,盯着每一个旅客。”
“河道……浑河沿线,凡是能停船、下水的地方,都有士兵守着。破冰船在主要河道巡逻,小舢板根本不让靠近主航道。听说昨天有渔民用渔船想偷偷运点私货,被发现了,船被打穿,人……生死不知。”
“就连平日一些猎人、采药人走的偏僻山间小路,都发现了新鲜的岗哨痕迹……”
希望,如同阳光下迅速消融的冰凌。他们原本指望的“管理混乱的窗口期”,在战争阴云与惊天窃案的双重压力下,不仅没有出现,反而变成了铁板一块的铜墙铁壁!盛京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插翅难飞的囚笼!
盗佛时那份“天衣无缝”的成功喜悦,此刻被残酷的现实冲刷得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懊悔、焦虑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精心策划了如何进来,如何得手,却严重低估了“出去”的难度,低估了这个特殊历史节点下,一座战略要地所能施加的恐怖控制力。
走不了,根本走不了!携带如此显眼、沉重且正被全城追索的金佛,想要突破这三道用刺刀、机枪和严令构筑的死亡防线,可能性几乎为零。强行闯关,只能是自投罗网,或者被当场击毙。
于是,他们只能像受伤的野兽,拖着沉重的“战利品”,在这座变得陌生而危险的城市里,不断地更换藏身地点,从八卦街洋楼,到皇城根废院,最后躲进这最底层、最混乱却也最易隐藏的小河沿棚户区,如同陷入流沙,越陷越深,动弹不得。
回忆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的现实。土坯院落内,图登的目光从金佛包裹上移开,扫过师弟们写满绝望与不甘的脸。
“当初的疏漏,在于我们只算计了‘得手’,却错估了‘时势’。”图登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自省,“如今,硬闯是死路,坐守亦是死路。唯今之计,只有行险一搏。”“如何行险?”贡却低声问。
图登走回桌边,蘸着碗里残存的冰冷茶水,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粗略划出棚户区、浑河与远处山林的相对位置。
“三道防线,看似严密,但并非铁板一块。其重点在于城门、要道、车站码头。而对我们最有利的一点是……”他的手指重重点在代表棚户区的位置,“我们如今身处的地方,本身就是城市管理最薄弱、地形最复杂、人员最混乱的‘灰色地带’,且紧靠浑河。”
“上师是想……”达瓦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走大路,不乘火车,也不从常规渡口走。”图登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我们从棚户区内部穿行,利用这里错综复杂的巷道和人员的掩护,悄悄摸到浑河上游一段相对偏僻、守卫可能松懈的岸边。然后……”
“泅渡?或者找船?”达尔玛接口,但随即摇头,“河水冰冷刺骨,金佛如此沉重,如何带得过去?就算找到小船,河面有破冰巡逻,一样危险。”
“不泅渡,也不找现成的船。”图登的手指在桌面上“浑河”线条的某处一点,“在这里,棚户区边缘,靠近那片荒废的菜园和树林的地方,河岸塌陷,形成了一处回水湾,水流较缓,冰层可能因水流和地质原因,比别处薄,甚至有未完全冻结的活水区域。”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我们自制木筏!不用大,够承载金佛和一人即可。选在最寒冷、守卫最可能懈怠的后半夜,从那里悄悄下水。金佛用多层油布密封,固定在木筏上。一人携佛乘筏,顺流而下,避开主要航道和巡逻,寻找合适地点上岸。其余人,分头从陆路不同方向,制造轻微混乱或利用其他方式吸引注意力,为携佛者创造机会。上岸后,再于预定地点汇合。”
这个计划大胆、冒险,几乎是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运气之上。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自制木筏?冰河夜渡?携带重物?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绝望的妄想。
然而,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达尔玛脸色一白,想说什么,但看到图登不容置疑的眼神和索朗的样子,最终低下头,艰难地应了一声:“是。”
“贡却,达瓦,你们随我准备木料、绳索、油布。索朗日巴熟悉城外接应路线和漠南情况,他先行在城外第一汇合点等候。我们能否出去,出去后能否走远,就看今夜了!”
图登一拳轻轻砸在桌面上,灰尘扬起:“三百年的等待,祖师们的期盼,就在今夜一举!是生是死,是成是败,皆付诸行动!准备吧!”
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沉重的呼吸和骤然加快的心跳。绝境之下,那最初盗佛时的狠厉与决绝,似乎又回到了这些白寺遗脉喇嘛的身上。他们开始无声而迅速地行动起来,检查仅剩的装备,规划具体的路线,寻找制作木筏的材料……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
窗外,盛京城的白日正在慢慢走向尽头,冬日的夕阳吝啬地投下最后一丝惨淡的光,很快便被更深的暮色和严寒吞噬。对小河沿棚户区深处这个不起眼的土坯院落而言,一个决定生死存亡的漫长黑夜,即将来临。而对整个盛京城中,那些明里暗里搜寻金佛下落的各方势力而言,平静的水面下,一股危险的暗流,正在悄然加速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