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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长安狐事 > 第31章 番外:狐尾草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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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染坊的新招牌挂起来那天,周明特意选了三月初三。风里飘着新蒸的槐花糕香,混着染缸里的靛蓝气,在青石板上漫开。玄墨蹲在新漆的门楼上,九条尾巴垂下来扫过 “苏氏染坊” 四个字,绿眼里映着底下忙忙碌碌的人影 —— 沈砚正帮着挂青铜令牌,赵猛扛着新做的织机往里走,苏轻晚站在染缸旁,手里的染方手册被风掀得哗哗响。

“这缸靛蓝得再闷三日。” 周明用长杆搅动染液,木杆划过缸壁的声响,和二十年前苏文清染布时一模一样。水面荡开的涟漪里,二十枚令牌的影子在晃,最底下那枚 “苏文清” 的牌面,被他用细砂纸磨得发亮,边角的磨损处露出里面的铜色,像老人手上褪了色的镯子。

沈砚踩着梯子往檐下挂令牌,指腹蹭过 “张五郎” 三个字,突然想起城隍庙那具戴银面具的傀儡。他回头看见周明正往染缸里撒狐尾草灰,动作和第一阶段祭坛上苏轻晚撒解药时如出一辙,只是草灰落在靛蓝里,晕开的纹路像极了玄墨尾巴尖的白毛,在水里慢慢舒展开。

“祖父说过,狐尾草灰能锁住灵力。” 苏轻晚的声音裹着风飘过来,她手里的医案正摊在 “草木染” 那页,父亲用红笔圈出的 “三月初三取草芯” 几个字,墨迹里的银灰色丝线被阳光照得透亮,与染缸里的锁灵丝缠在一起。玄墨突然从门楼跳下来,尾巴尖扫过书页,草叶的影子在纸上组成小小的狐形,与牌楼上的图案完全相同。

赵猛把织机摆在靠窗的位置,木架上的雕花还沾着清漆,是他按第一阶段百工司禁院的织机仿的。“周显当年就是用这种机子织的血绸。” 他用袖子擦了擦机杼上的木屑,露出底下刻着的 “苏氏” 二字,笔画里的金粉在光中微微颤动,与沈砚怀里染梭上的完全相同,“只是这台没掺骨粉,用的都是正经的桑木。”

周明突然停了搅动染液的手,长杆在缸底碰到个硬物。他弯腰捞上来一看,是块青玉碎片,边缘的弧度与第一阶段狐形摆件的底座严丝合缝。碎片上的绿宝石还亮着,照得缸里的靛蓝泛起青光,二十个织工的名字突然浮在水面,最清晰的 “苏文清” 三个字上,落着片狐尾草叶 —— 与玄墨尾巴上掉下来的那片一模一样。

“是玄珠的灵力在护着我们。” 苏轻晚的指尖抚过碎片上的狐族符文,父亲医案里的插画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玄珠蹲在染缸旁,尾巴尖的白毛沾着染料,在缸底画下保护符,“她把最后的灵力都留在了这口缸里,就像当年护着织工们一样。” 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二十株刚采的狐尾草,根须上的泥土还带着狐妖冢的湿气。

沈砚将草叶撒进染缸时,靛蓝突然沸腾起来,冒出的泡沫里混着金粉,与第一阶段合璧染梭上的完全相同。泡沫炸开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苏文渊站在缸旁,手里举着染梭,玄珠的尾巴在他身后扫出青光,织工们的笑声从雾气里钻出来,混着如今周明搅动染液的声响,在作坊里荡出温暖的回音。

傍晚收工时,周明发现染缸边多了个紫檀木盒。打开的刹那,股迦南香涌出来,里面是三匹素绫,缎面的织纹在光中显出狐形,与第一阶段绸缎拼图的图腾完全相同。最底下压着张麻纸,上面的字迹是王瑾的:“这些是当年没染血的素绸,周显藏在百工司的地窖里,说等染坊重开时送来。” 麻纸的边缘沾着点银灰色丝线,与染缸里的锁灵丝缠在了一起。

玄墨的九条尾巴突然对着西厢房的方向竖起。沈砚跟着猫爪的指引走过去,发现墙角的砖缝里塞着卷染方,纸页泛黄得厉害,上面的字迹是周显的,却在 “骨粉配比” 处被人用狐尾草汁涂改过,改成了 “狐尾草汁三升”—— 墨迹里的金粉与染梭上的完全相同,显然是苏文渊改的。

“周显到死都在纠结。” 周明的声音带着沙哑,他将染方按在染缸沿,纸页上的字突然浮在靛蓝里,与水面的织工名字重叠在一起,“他既想帮李涵,又放不下父亲的嘱托,只能用这种方式偷偷改染方。” 他突然抓起把桑木锯末撒进缸里,“现在好了,都用正经料子,再不用那些腌臜东西。”

月光爬上染坊的窗棂时,沈砚将青玉碎片放进紫檀木盒。碎片与素绫接触的刹那,所有绸缎突然自己展开,在作坊里织成巨大的网,每个网眼都嵌着个织工的名字,在月光里轻轻颤动。玄墨的绿眼在网中亮得惊人,九条尾巴扫过的地方,素绫突然染上靛蓝、绯红、月白…… 二十种颜色在光中流转,与第一阶段周明染的绸缎拼图完全相同,却少了那份血腥,多了份平和。

“是织工们在看我们呢。” 苏轻晚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认出其中匹月白素绫上的针脚,与父亲医案里夹着的手帕完全相同,“他们在为我们高兴。” 她突然将医案放在织机上,纸页被月光照得透亮,背面的水印浮现出完整的狐族符文,与玄墨尾巴上的完全相同,在光中织成温暖的结界。

赵猛扛着最后块染好的绸缎走进来,缎面上的狐形图案在月光里泛着柔光。“东宫的人明天来取这批货。” 他的刀鞘碰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太子说以后贡品都用我们染的料子,还特意让人送了块‘诚信为本’的匾额,就挂在门楼上。” 匾额的木料里渗出淡淡的檀香味,与第一阶段王瑾府中的迦南香完全相同,显然是用同批木料做的。

深夜的染坊格外安静,只有染液偶尔 “咕嘟” 冒泡的声。周明坐在染缸旁,指尖划过水面的 “苏文清” 三个字,突然想起小时候躲在柴房,看祖父用狐尾草汁染布,玄珠的尾巴在染缸里扫出青光,把白绫染成干净的蓝。那时他不懂为什么祖父总对着染缸叹气,现在摸着手里的青铜令牌,终于明白那叹息里藏着的,是守护与无奈。

沈砚靠在织机旁打盹,怀里的染梭硌得肋骨发疼。梦里又回到了狐妖冢,玄珠的骸骨旁摆着三枚染梭,合璧时射出的青光里,苏文渊和祖父的身影并肩而立,对着他深深鞠躬。醒来时发现玄墨正趴在他胸口,九条尾巴缠在染梭上,绿眼里的光与梭身的金粉相互呼应,在黑暗中织成小小的暖团。

天快亮时,苏轻晚在染缸底发现个东西。是枚银戒指,戒面的 “苏” 字已经被磨得模糊,却在玄墨的青光中显出刻痕 —— 与第一阶段苏文清骨灰坛上的刻痕完全相同。她突然想起父亲医案里的话:“狐尾草花开时,执念皆可放下”,便将戒指扔进染缸,银器与靛蓝接触的瞬间,冒出的泡沫里浮出只银灰色的蝴蝶,绕着染坊飞了三圈,最后落在周明的肩头,化作点金粉消失了。

日出时的第一缕光透过窗棂,照在新染的绸缎上。周明取下门楼上的 “苏氏染坊” 招牌,用新酿的靛蓝重新刷了遍,字里的金粉在光中闪闪烁烁,像极了二十年前织工们衣上的银饰。沈砚将二十枚青铜令牌按狐形挂在招牌下,风一吹,牌面碰撞的声响里,混着玄墨尾巴扫过绸缎的轻响,在清晨的街道上荡出清脆的回音。

玄墨蹲在招牌顶端,绿眼里映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有孩童指着染坊的幌子笑,有妇人来扯新染的布料,周明站在柜台后,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苏轻晚在染缸旁教新来的学徒辨认狐尾草,赵猛扛着绸缎往东宫送,背影在晨光里拉得老长。

沈砚突然发现,染缸边的泥土里冒出了嫩芽,叶片上的绒毛沾着金粉,与第一阶段染梭上的完全相同。他认得那是狐尾草的幼苗,在靛蓝的滋养下,正怯生生地舒展着叶片,嫩得能掐出水来。就像这重建的染坊,就像那些被抚平的伤痕,在时光的染液里,慢慢褪去血色,露出最干净的底色。

风里又飘来槐花糕的香,混着新染的绸缎气,在青石板上漫开。玄墨的九条尾巴在阳光下轻轻摆动,扫落的金粉落在狐尾草的嫩芽上,像是给新生的希望,镀上了层温暖的光。沈砚知道,这场跨越二十年的秘闻,最终的结局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这样平淡的清晨 —— 有人染布,有人欢笑,有人守护着来之不易的安宁,就像那口染缸里的靛蓝,包容了所有的过往,却总能染出最清澈的蓝。

狐尾草长得正旺时,周明收到了王瑾从流放地寄来的信。信里说他在那边种了很多狐尾草,等秋天收割了就寄来,还说梦见苏文清和周显在染坊里喝酒,笑他染的绸缎颜色太浅。信纸的边缘沾着点银灰色丝线,沈砚认得,那是从第一阶段绸缎拼图上掉下来的锁灵丝,在光中微微颤动,像在诉说着:所有的恩怨,都已在风中化解,只剩下温暖的怀念,在染坊的香气里,慢慢发酵成岁月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