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吴老虎三天两头往县城跑，就是为了见苏文清。”
“男人跟男人，这算怎么回事？”
“反正不正常，我是看明白了。”
这些议论虽然桂花早就知道，但传到耳朵里，还是让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那天下午，她刚上完课，心情糟糕透了。班上有三个孩子因为家里忙着收玉米而请假，剩下的孩子也心不在焉，老往窗外看。她知道，再过几年，这些孩子也会像他们的哥哥姐姐一样，辍学回家干活。
而她，一个师范毕业生，却要在这里看着一切慢慢凋零。
最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村里那些关于吴老虎的流言，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她喜欢吴老虎，很多人都知道。现在人家和一个男人搞得不清不楚，她这个“正牌”喜欢的人，成了什么？
周桂花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的夕阳，眼圈红了。
这时候，林福来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桂花，还没下班？”
周桂花赶紧擦了擦眼睛，转过身：“福来，你怎么来了？”
林福来提着一个保温盒，脸上有些紧张的笑：“我……我给你做了点吃的。”
“做吃的？”
“三鲜打卤面。”林福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想着……想着做点好吃的给你。”
周桂花看着他手里的保温盒，心情更加复杂了。
林福来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这个落榜的青年，从去年开始就经常找各种借口来学校，帮她搬东西、修桌椅、买教学用品。每次她客气地道谢，他就红着脸跑开。
但是今天，她真的没心情应付他的好意。
“福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饿。”
“别这么说嘛。”林福来把保温盒放在桌上，“你看，这虾仁是我专门托人从县城买的，韭黄也是早市上最嫩的。我从中午就开始准备，光是调这个卤就用了两个钟头。”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保温盒。热气腾腾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确实很香。
“你尝尝吧，要是不合口味，我下次改。”林福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周桂花看着那碗面，突然有种强烈的厌恶感。
不是对面条的厌恶，而是对整个情况的厌恶。
为什么她要接受一个失败者的同情？为什么她要在这里听一个落榜生的献殷勤？为什么她的生活变成了这样？
“林福来，你觉得我很可怜是吗？”
“什么？”林福来愣住了，“我没这么想啊。”
“没有？”周桂花站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我是真心的。”林福来的脸红了，“桂花，其实我一直……”
“一直什么？”周桂花打断他，“一直喜欢我？”
林福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嗯。”
“那你知道我喜欢谁吗？”
这个问题让林福来的脸色变了。他当然知道，全村人都知道。
“我知道。”他说，“但是吴老虎他……他现在不是……”
“不是什么？”周桂花的眼神变得危险。
“我不是……。”
“但你是这么想的，对吧？”周桂花冷笑，“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么想的。觉得我被一个‘不正常’的人拒绝了，所以很可怜，所以你们这些好心人要来安慰我，是不是？”
“桂花，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周桂花的声音越来越高，“林福来，你看看你自己！一个高考失败没考上大学的废物，连自己的人生都搞不定，还想来拯救我？”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抽在林福来脸上。
“你以为做碗面我就会感动？就会喜欢你？”周桂花继续说，语气越来越刻薄，“你知道吴老虎是什么人吗？他有车有厂有钱，村里最有本事的男人。你呢？你有什么？”
“我……”林福来想说什么，但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什么都没有！”周桂花彻底爆发了，“你就是个失败者！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说完，她一把抓起那碗面，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
热腾腾的面条和汤汁溅了一地，虾仁、韭黄混在垃圾里。
“桂花，你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周桂花转过身，眼神里满是厌恶，“林福来，我告诉你，你让我恶心！你这种失败者，就别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林福来就像被人用锤子砸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着垃圾桶里的面条，看着周桂花毫不掩饰的嘲讽，感到莫大的羞辱。
“我……我走了。”他机械地说。
“滚吧！”周桂花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以后别再来烦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这种废物！”
林福来像个木偶一样走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周桂花的哭声，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脑海里，只是不断回响着那几个词：
“废物。”
“失败者。”
“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恶心。”
他走出学校，走过村里的小路，走过那些指指点点的村民身边。
有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回应。
回到家，母亲问他吃饭没有，他说吃过了。
晚上，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