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的疏离:“我小时候,就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女。宋城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宋家的产业、财富、体面……这些东西,从来就没沾过我的边。”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晓楠,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被时光磨平的淡漠:“所以,宋氏集团对我来说,不是家,不是荣耀,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让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配的地方。”
江晓楠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忽然明白,她不是在拒绝责任,而是在确认。
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有立场,去介入一个从未接纳过她的家族的命运。
“那你为什么问?”他轻声问,“如果不在乎,何必关心它有没有救?”
宋娇祁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晓楠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其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宋家现在看起来虽然亏损,但它的房地产产业基础相当牢固。”
“城东那块地,是十年前拿的,成本极低,现在周边配套都起来了,价值翻了至少五倍。还有市中心那几栋写字楼,出租率一直稳定在95%以上,是真正的现金牛。”
她转过身,眼神锐利起来:“宋城这几年乱投资、瞎折腾,把集团现金流搞崩了,才显得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只要把那些亏损的烂尾项目砍掉,把违规担保的窟窿填上,再引入一笔战略投资……”
“它就是一块非常美味的肥肉。”
江晓楠没想到她对宋氏的家底如此了解,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盘活的路径。
“所以,”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你想怎么做?”
她看着江晓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又像是在抛出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
“江氏……不想要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晓楠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
他看着她眼中那点狡黠又认真的光,此刻像一把终于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想要。”他坦然承认,声音低沉而笃定,“作为商人,我当然想要。宋氏的资产,尤其是那块地皮和写字楼,确实是优质标的。江氏如果能拿下,对未来五年的布局会非常有利。”
江晓楠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但是我不能要。”
江晓楠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宋娇祁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愣了一下,随即蹙眉:“为什么?”
江晓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之前它不承认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要沉入空气里,“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个好地方。所以……我不想要。”
宋娇祁愣住了。
她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
她以为他会说“风险太大”“时机不成熟”“需要评估”……
可他却说,是因为她。
“搞了半天……是因为我?”
江晓楠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宋娇祁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关系?商人不都是利益至上吗?宋氏是块肥肉,江氏拿下它,对你、对江氏都百利而无一害。至于我……”
她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早就不在乎它承不承认我了。”
“所以,”江晓楠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觉得我是那种不管你的感受,只顾自己利益的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被她的话刺痛了。
宋娇祁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江晓楠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受伤,“只是觉得,我作为商人,就该像那些资本一样,趁火打劫,把宋氏吞掉,哪怕它曾经伤害过你?”
他向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发疼:“宋娇祁,你在我心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工具,也不是什么需要被利用的筹码。你是我想保护的人,你应该懂的呀。”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如果拿下宋氏,意味着要让你再次面对那个曾经让你觉得不配的地方,意味着要让你强颜欢笑去经营一个你根本不认同的家族产业……那我宁可不要。”
宋娇祁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她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拒绝利益,他是在拒绝让她再次受伤。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冷漠,足够把过去抛在脑后。
可他却比她自己更清楚,那些伤痕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她强行压在了心底。
宋娇祁吸了吸鼻子,迅速低下头,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脸,再抬起来时,眼眶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你……你想多了。”她声音有点哑,却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嘴角甚至扯出一个笑,“我真的早就不在乎了。宋家认不认可我,跟我没关系。”
她顿了顿,语气更坚定了些:“至于宋氏那块肥肉,谁想吃就让谁吃去。江氏要不要,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
江晓楠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大海。
他太了解她了,她越是嘴硬,越是说明心里在意。
他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低沉而冷冽,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疏离。
“好啊。”他松开她的肩膀,后退一步,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宋氏集团,谁愿意要谁要。反正,我不会要。”
他转身,走向书房,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宋娇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想喊住他,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生气了。
不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好意,而是因为她把自己的感受看得那么轻,轻到仿佛可以随意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