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喉间发出微弱的声响。沈明澜将玉简收回袖中,指尖尚存一丝温热。他没有回头,只低声对身旁侍卫道:“传镇南王世子与首辅,半个时辰内入殿议事。”
金殿残檐下,几张案几已摆好。青瓷酒壶冒着轻烟,酒香清淡,却压不住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沈明澜坐在主位,左手搭在膝上,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竹简玉佩。文宫深处,十三玉册静静悬浮,金色长河缓缓流转,映照出《易经》四字——“潜龙勿用”。
脚步声由远及近。
镇南王世子披甲而来,肩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他大步踏入殿中,目光扫过沈明澜,微微颔首。首辅随后而至,衣袍整洁,神情如常,只是眼角微微一跳,落在那枚空置的玉简位置。
“三皇子逃了。”沈明澜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首辅冷笑:“沈大人刚掌文书调度,便说储君叛逃,未免太过草率。”
沈明澜不答,只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清酒映着天光,泛起一圈涟漪。
“昨夜子时,三皇子在府中地窖与蚀月教长老歃血为盟。”他缓缓说道,“以帝玺为信物,换饕餮之力觉醒。祭坛刻有‘噬龙归元’四字,血符燃尽九盏命灯,对应九位皇子文宫崩裂之兆。”
殿内一片死寂。
镇南王世子眼神一凝,手已按上剑柄。
首辅却笑了:“荒谬。三皇子乃陛下亲子,岂会行此逆举?你有何凭证?莫非是想借机清除异己?”
沈明澜放下酒杯,杯底轻叩案面,发出一声脆响。
就在这一刻,文宫震动。
《墨子》篇章浮现,血脉密钥自动推演,一道虚影掠过识海——正是镇南王世子左臂内侧的朱雀印记。那是文脉守护者的后裔标记,唯有系统可辨。沈明澜不动声色,只抬眼看向对方。
“世子可知,您府中暗卫今晨回报,三皇子府地窖挖出青铜柱三根,柱身刻有‘饕餮吞气’古篆?”
镇南王世子瞳孔骤缩。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知道的不止这些。”沈明澜站起身,文宫轰鸣,十三玉册虚影浮现在头顶,金光洒落,笼罩整座大殿。一股无形威压扩散开来,群臣呼吸一滞。
“九龙腾空,并非天象,而是祭阵。”他一字一句道,“每一条龙,都借一位皇子的命格破土而出。他们不是夺嫡,是被选为祭品。三皇子以为自己掌控饕餮,实则早已沦为邪神容器。”
首辅猛地拍案而起:“妖言惑众!”
话音未落,镇南王世子突然抬手,将手中酒杯狠狠掷向地面!
碎瓷四溅。
“本世子已在三皇子府外布下三万精兵!”他声音如雷,“若非沈大人提前示警,我险些放走真凶!今晨探子回报,府中确有地下祭坛,血槽未干,符文尚存!”
满殿哗然。
几位老臣脸色发白,低头私语。有人悄悄后退半步,远离首辅所在方位。
首辅面色不变,冷冷道:“证据何在?仅凭一面之词就想定罪皇子,沈大人,你逾矩了。”
沈明澜淡然一笑:“证据很快就会送来。”
他话音刚落,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探子飞奔而入,单膝跪地:“启禀诸位大人!三皇子趁乱突围,已逃往洛水方向!其随行仅三人,携带一方黑匣,疑似存放帝玺残片!”
殿内瞬间安静。
首辅嘴角抽动了一下。
镇南王世子怒目而视:“果真叛逃!来人,即刻追击!”
沈明澜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文气,在空中写下五个字——
**君子以自强不息**
金光大作,文字悬于半空,引动天地共鸣。文宫长河奔涌,十三玉册齐震,一股浩然正气席卷全场。
首辅后退一步,袖中手指微曲。
沈明澜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正合我意。”
镇南王世子一愣:“你早知道他会逃?”
“祭阵已破,饕餮之力无法再借命格汲取龙气。”沈明澜收手,金文消散,“三皇子失去依仗,只能逃向洛水——那里有蚀月教最后的接应点。他逃,不是败走,是落入圈套。”
“那你为何不早说?”
“因为有些人,必须亲眼看见真相,才会倒戈。”沈明澜目光扫过殿中群臣,“也有些人,必须等到最后一刻,才会暴露真面目。”
他看向首辅。
首辅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沈大人智谋过人,令人佩服。既然局势已明,老夫也该回府整理卷宗,协助追查。”
说罢转身就走。
“首辅。”沈明澜忽然开口。
首辅脚步一顿。
“您忘了您的酒。”
那只青瓷杯仍摆在案上,酒液未动。
首辅回头,脸上笑容不变:“不必了,这酒……不合口味。”
他拂袖离去。
沈明澜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
文宫内,系统低鸣。
《易经》卦象再次浮现,六爻变动,指向乾宫第三位——“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危险未除。
镇南王世子走到沈明澜身边,低声问:“他有问题?”
“他是萧砚的人。”沈明澜道,“或者,他就是萧砚。”
“什么?”
“首辅已死三年。”沈明澜声音极轻,“真正的首辅,早在三皇子母妃薨逝当夜暴毙。从那时起,朝堂之上,便换了面孔。”
镇南王世子倒吸一口冷气。
“那你为何不揭穿他?”
“因为他还不能死。”沈明澜望向洛水方向,“他是一枚棋子,也是诱饵。三皇子逃向洛水,背后必有安排。我要等他们把所有暗桩都牵出来。”
“可皇帝还在昏迷。”
“玉简已种下‘薪火’印记,只要心脉未断,就能续命七日。”沈明澜握紧竹简玉佩,“在这七日内,我要让整个朝廷,重新洗牌。”
镇南王世子重重点头:“我率军封锁洛水两岸,绝不让他逃脱。”
“不用追。”沈明澜摇头,“让他走。”
“你说什么?”
“让他去见幕后之人。”沈明澜眸光深沉,“我要顺着他,找到蚀月教最后的巢穴。”
镇南王世子怔住。
片刻后,他咧嘴一笑:“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狠。”
沈明澜没回应。他抬头望向天空。
九条黑龙虽已隐去,但天色依旧阴沉。风卷着灰烬在殿前盘旋,像一场未完的葬礼。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
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捧着一封密函:“沈大人,御膳房送来的午膳……其中一碟莲藕汤,验出了‘断魂引’。”
沈明澜接过密函,打开一看,眉头微皱。
断魂引,无色无味,专伤心脉,与皇帝所中之毒一致。
他缓缓合上信纸,目光沉静。
“原来如此。”
镇南王世子问:“怎么了?”
“毒源不在三皇子府。”沈明澜站起身,走向殿门,“而在皇宫内部。”
“你是说……”
“有人每天给皇帝送饭。”沈明澜踏出金殿台阶,阳光落在肩头,“而这个人,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底下。”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首辅离去的方向。
下一瞬,文宫轰鸣,十三玉册齐震,金色长河冲天而起,直贯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