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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雄英带着滔天怒火,如同一股黑色旋风席卷向锦衣卫衙门的同时。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深处。

指挥使蒋瓛正站在一间阴暗的审讯室外,用袖子不断地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就在刚才,他亲自带人,简单问询了赵怀恩的几个心腹家人。

仅仅是几轮威吓,甚至还没用上重刑,那些养尊处优的家仆就全招了。

当“陈友谅”、“大汉余孽”、“潜伏”这几个词,从那些人嘴里颤抖着说出来时,蒋瓛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赵怀恩!

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掌管着太医院几十年,为三代皇室诊脉的“国手”,竟然是陈友谅的余孽?!

这是何等的天大疏漏!

他蒋瓛执掌锦衣卫,号称“缇骑遍天下,耳目通四海”,竟然对此事……毫无察觉!

这已经不是失职了,这是渎职!是通天的罪过!

一旦陛下得知此事,他蒋瓛连同他手下的镇抚司,怕不是要被连坐夷族!

“我……我怎么就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蒋瓛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心中惶恐到了极点。

他这个锦衣卫统领,罪责难逃!

就在他心神不宁,盘算着该如何向皇太孙乃至向皇帝陛下请罪时,一名锦衣卫校尉飞奔而来,盔甲碰撞作响。

“指挥使大人!”

“何事惊慌?!” 蒋瓛正处在爆发的边缘,厉声喝道。

“皇……皇太孙殿下……他……他已经到衙门了!” 校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 蒋瓛大惊失色,“殿下……殿下在哪?为何不先来审讯室?!”

“殿下他……他根本没停!” 校尉咽了口唾沫,满眼惊恐地说道,“殿下他……他一进门就问赵怀恩关在哪里,现在……现在已经往天字号大牢去了!”

“不好!”

蒋瓛魂飞魄散!

皇太孙连见都懒得见自己,就直奔牢房,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殿下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

蒋瓛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一把推开挡路的校尉,提起官服下摆,拼了命地朝着大牢最深处跑去。

“快!快跟上!保护殿下!!”

他现在只求一件事,那就是在皇太孙见到赵怀恩之前赶到,万一那反贼……

……

锦衣卫,天字号,死囚牢。

这里是整个大牢最森严的地方,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血腥和霉菌混合的恶臭。

在最深处的一间独立牢房中,赵怀恩正静静地坐在铺满干草的地上。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仙风道骨的太医院院首。

他身上的锦缎常服,在被抓捕时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但他的表情,却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住,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钉入了墙壁。

他的嘴巴里,被死死地塞住了一团麻核,防止他咬舌自尽。

在他的牢房外,四名最精锐的锦衣卫校尉,如同雕塑般持刀而立,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赵怀恩很清楚,事情已经败露了。

从东宫护卫如狼似虎地冲进他府邸的那一刻,从陈芜下令搜查祠堂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潜伏了几十年的大业……彻底终结了。

他没有挣扎的必要。

他现在,只是在等待。

等待那个亲手终结了他一切的年轻人,那个朱元璋最重视的长孙。

“踏……踏……踏……”

一阵急促、沉重,饱含着无尽怒火的脚步声,从甬道的尽头传来。

那脚步声,仿佛每一下都踏在了地狱的鼓点上。

赵怀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哐当!”

牢门外的铁栅栏被粗暴地打开!

朱雄英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出现在了牢门外。

火把的光芒,将他一半的脸映照得通红,另一半则隐没在黑暗中,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如同地狱里的鬼火!

他来了。

朱雄英就这么站在牢门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仇人。

他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但他没有立刻下令虐杀他。

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他需要……答案!

“殿下!”

就在这时,蒋瓛连滚带爬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一到场,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朱雄英的身后,浑身抖如筛糠。

“臣……臣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朱雄英仿佛没有听到。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赵怀恩的脸。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着牢房里的赵怀恩,声音嘶哑,却冰冷彻骨:

“把他嘴里的东西……拿掉。”

“殿下,这……” 蒋瓛大惊,“恐……恐防反贼自尽……”

“拿掉!” 朱雄英猛地回头,那一眼吓得蒋瓛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是!是!” 蒋瓛不敢违逆,立刻对身边的校尉喝道,“没听到殿下的话吗?!动手!”

随即,他生怕出错,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你们几个给老子盯紧了!但凡他舌头敢动一下……立刻给老子把他的下巴卸了!!”

“遵命!”

一名精锐校尉打开牢门,走上前去,粗暴地捏住赵怀恩的脸颊,另一只手将那团沾满口水的麻核,狠狠地拽了出来!

“咳……咳咳……”

赵怀恩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贪婪地呼吸着牢房里那污浊的空气,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朱雄英,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求饶。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赞许的目光,打量着朱雄英,沙哑地开口了:

“朱雄英……”

他一开口,就直呼其名!

蒋瓛吓得魂都要飞了!

“呵呵……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赵怀恩的笑声,如同破锣一般难听,“老夫自问,这一生行事,天衣无缝……你……你这个黄口小儿,竟然能凭借刘景安那个废物的几句话……就锁定了老夫。”

他摇了摇头,那眼神中,竟然真的带上了一丝遗憾。

“真是不简单啊……”

“不过……真是遗憾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老夫就能让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儿……胎死腹中!”

“不能亲手弄死你的孩子,不能让你和朱标……再尝一遍丧子之痛,真是……老夫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啊!哈哈哈哈……”

“狗贼——!!!!”

朱雄英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狂怒!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牢门的铁栅栏,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惨白!

“我朱家待你不薄!!!” 他咆哮道,“封你为太医院院首,享尽荣华富贵!我朱家上下,哪一个人不尊你敬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为什么!!!”

朱雄英的质问,如同一头受伤雄狮的怒吼,在整个地牢中回荡!

然而……

面对这雷霆之怒,赵怀恩先是一愣,随即……他爆发出了今生最畅快、最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利、刺耳,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鄙夷!

“为什么?!”

“你……你这个朱元璋的长孙,竟然问老夫……为什么?!哈哈哈哈!”

“这是老夫……这是老夫这六十年来……听过的……最愚蠢……最可笑的问题!!”

“大胆反贼!!”

朱雄英身后的陈芜,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冲上前,扬起手就要隔着栅栏扇他!

“咱家撕烂你的狗嘴!!”

“住手!!”

朱雄英厉声喝道,拦住了陈芜。

他的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赵怀恩:“孤……要听他亲口说!”

“好……好!哈哈……” 赵怀恩的笑声渐渐停歇,他脸上的肌肉因为狂笑而扭曲着,显得无比狰狞。

“你既然想知道……那老夫就告诉你!!”

他猛地挺直了那佝偻的背脊!

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属于医者的仁和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偏执到疯狂的怨毒与骄傲!

他昂起头,环视着牢房外的所有人——朱雄英、陈芜,还有……刚刚赶到、面如死灰的蒋瓛。

“你们都给老夫……听好了!!”

赵怀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杜鹃啼血!

“老夫……根本不叫赵怀恩!!”

“老夫……姓陈!!”

他猛地前倾身体,凑近栅栏,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朱雄英那张冰冷的脸,嘶吼出了那个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

“我叫……陈怀恩!!怀大汉之恩的怀恩!!”

“我是……大汉皇帝,陈友谅陛下的……义子!!!”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当场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陈芜,当场呆立!

而刚刚赶到、跪在朱雄英身后的蒋瓛,只觉得眼前一黑!

“义……义子?!”

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完了!

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