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陡然转厉：
“萧婷倩呢？！给朕滚进来！”
片刻后，萧婷倩被两名内侍几乎是半押着走了进来。
她发髻散乱，鹅黄骑装上沾满尘土草屑，半边脸颊红肿未消，眼中犹带惊惧。
一进帐，看到皇帝铁青的脸色和太后冰冷的目光，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皇祖母！倩儿知错了！倩儿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是清乐县主她先与柳言之私会，对倩儿不敬，倩儿一时气糊涂了，才……才让人放箭吓唬她一下……倩儿没想真的伤她啊父皇！”
“吓唬一下？”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因愤怒而发颤。
“用箭射人后背，是吓唬？第二箭直取面门，也是吓唬？萧婷倩！你当哀家和皇帝是傻子不成？！”
“若不是柳探花舍身相救，灵柚此刻……”太后说不下去，紧紧将白柚搂在怀里，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的女儿，眼中没有丝毫怜惜，只有失望与怒意。
“私会？不敬？”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威。
“你有何证据，证明清乐县主与柳探花私会？又有何证据，证明县主对你不敬？”
萧婷倩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道：
“我……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柳言之还护着她……他们肯定有私情！”
“住口！”皇帝厉声呵斥。
“无凭无据，仅凭你臆测，便敢对朝廷亲封的县主放箭行凶，萧婷倩，朕看你是被宠得无法无天，连最基本的皇家体统和人伦纲常都忘了！”
萧婷倩被骂得瑟瑟发抖，哭喊道：
“父皇！倩儿真的知错了！是倩儿糊涂！求父皇饶了倩儿这一次吧！”
“饶你？”皇帝怒极反笑。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因一时喜怒，便敢对他人动刀兵、下杀手，这天下还有王法吗？我大周皇室，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臣民？”
他不再看萧婷倩，转向随侍的内侍总管，声音斩钉截铁：
“传朕旨意！四公主萧婷倩，骄纵妄为，行凶伤人，罪不可赦！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郡主，禁足于长春宫，非朕旨意不得出！罚俸三年，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长春宫所有宫人监管不力，一律杖责三十，发配浣衣局！”
这道旨意一下，萧婷倩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这几乎是将她从云端打入泥泞。
“父皇！不要啊父皇！”她凄厉哭喊。
皇帝却已不再理会她，挥了挥手。
两名内侍立刻上前，将哭喊挣扎的萧婷倩拖了出去。
皇帝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目光重新落回柳言之身上，眼神已恢复了温和与器重。
“柳卿。”他缓缓开口。
“你为救县主，身受重伤，忠勇可嘉。朕赏你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赐御用金疮药及补身药材若干。另，擢升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准你伤愈后赴任。”
翰林院侍读学士，虽只是从五品，却是清贵无比的官职，常伴御前，参与机要，前途无量。
柳言之撑着身体，在太医搀扶下跪伏在地，声音依旧平稳：
“微臣叩谢皇上天恩。护卫县主，乃臣之本分，不敢居功。皇上厚赐，臣……受之有愧。”
“你当得起。”皇帝语气肯定。
“我大周需要的就是你这样忠义双全、风骨卓然的臣子。好生养伤，朕期待你日后为国效力。”
“微臣……定不负皇上厚望。”柳言之深深叩首。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太后怀中的白柚，眼神柔和了些许：
“灵柚受惊了。朕已严惩了萧婷倩，为你和柳卿讨回公道。你脸上的伤，太医务必用最好的药，绝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白柚从太后怀里抬起头，对着皇帝盈盈一拜：
“灵柚谢皇上做主。皇上圣明。”
“也多亏了柳探花舍身相救，否则灵柚……”
她目光望向柳言之，眼中水光潋滟。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念头微动。
太后却已拉着白柚的手，心疼得不行：
“好孩子，今日吓坏了吧？皇祖母那儿有上好的安神汤，好好歇息，压压惊。”
她说着，目光严厉地扫过萧恪、萧殷、萧子瑜三人：
“你们也都散了！该狩猎的去狩猎，该回营的回营，别在这儿杵着，扰了柳探花静养！”
萧恪看着白柚连眼风都未曾扫向自己的模样，郁气堵得他几乎窒息。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营帐。
萧殷深深看了白柚一眼，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沉。
他也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萧子瑜最是不舍，他眼巴巴地望着白柚，欲言又止。
“子瑜哥哥，我没事，你先去吧。”白柚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萧子瑜这才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太后不再多留，拉着白柚的手离开了太医营帐。
帐内，只剩下皇帝、皇后，以及榻上的柳言之和跪伏的太医。
皇帝又嘱咐了柳言之几句安心养伤的话，便也带着皇后离开了。
偌大的营帐，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柳言之缓缓躺回榻上，背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钝痛。
他闭上眼，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白柚温柔为他擦拭汗水、轻声安慰他的模样。
还有她望向自己时，眼中那份清晰的心疼与动容。
他的心跳，久久无法平息。
【柳言之攻略值达到75%！】光团兴奋。
【柚柚，你刚才对柳言之，是不是有点……太温柔了？】光团小声问，【我看太子和四皇子，还有小世子，眼睛都快喷火了。】
白柚：【救命之恩，难道不该温柔相待吗？况且，柳言之那样的人，赤子之心，一片坦荡，对他好一分，他便还你十分。这样的情意，很难得，也很干净。】
【倒是萧婷倩……】她顿了顿，【没想到皇帝下手这么重，直接褫夺封号禁足了。看来，这位四公主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活该！】光团气呼呼道，【那么恶毒，差点伤到你！】
【不过，】白柚狐狸眼底闪过一丝思量，【她今天这出，背后有没有人指使，还不好说。】
【你是说……太子？】光团一惊。
【未必，萧恪虽然脾气坏，但不屑用这种下作手段。而且，他若真想动我，有的是更直接的办法。】白柚微微眯起眼，【倒是有个人，一直没什么动静，却始终在暗中观察……】
太后凤帐内。
安神汤已经备好，热气腾腾。
白柚小口喝着，太后坐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
“灵柚啊，”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这皇家围场，看着热闹，底下不知藏着多少心思。”
她语重心长：
“你如今身份不同，盯着你的人更多了。萧恪那孩子……性子太左，行事偏激。殷儿看似温和，心思却深。还有子瑜，那孩子倒是赤诚，可终究太过年少。”
“皇祖母不是要干涉你什么，只是希望你心里有个数，凡事多留个心眼，莫要轻易将自己陷进去。”
白柚依偎到太后身边，乖巧道：
“灵柚知道，皇祖母是疼我，怕我吃亏。”
“有皇祖母在，灵柚什么都不怕。灵柚就好好陪着皇祖母，听皇祖母的话。”
太后被她这副依赖的模样哄得心花怒放，那点忧虑也散去了不少。
“好孩子！”她将白柚搂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有皇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你只管开开心心的，想骑马便骑马，想游玩便游玩，其他的，有皇祖母替你挡着！”
白柚在太后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思量。
……
夜色渐深。
白柚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藕荷色软绸寝衣，乌发松松披散在肩头，正靠坐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本闲书。
帐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随即是内侍的声音：“县主，摄政王殿下在外求见，说……听闻县主白日受惊，特来探望。”
“请王爷进来吧。”
帐帘被轻轻掀起。
容清绝缓步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身家常的天青色宽袖锦袍，玉带松松系着，墨发仅用一根青玉簪半绾，几缕发丝垂落肩头，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手中提着一个精巧的竹编食盒，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夜间散步，顺道来访。
“王爷。”白柚放下书，想要起身。
“县主不必多礼。”容清绝温声制止。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那道浅痕上停留片刻，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怜惜。
“听闻县主白日受了惊吓，还受了伤，本王心中挂念，便冒昧前来探望。可还扰了县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