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哪里话。”白柚微微摇头,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
“灵柚只是……还有些后怕。”
她说着,目光落在那个食盒上,像是被转移了注意力,狐狸眼里浮起一点好奇:
“王爷还带了东西来?”
容清绝微微一笑,温润沁人。
他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一碟是奶白色酥酪,另一碟桂花水晶糕。
“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想着县主或许受了惊,夜里难眠,便让随行厨子做了些清淡甜点,或许能安神定惊。”
他从小食盒下层取出一只青玉小碗,里面盛着温热的杏仁茶,散发着清甜香气。
“王爷费心了。”白柚看着那几样显然花了心思的吃食,眼中真切地漾开暖意。
她捧起那碗杏仁茶,小口啜饮。
容清绝静静看着她。
“伤口还疼吗?”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柔和几分。
白柚放下茶碗,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颊边那道痕。
“不碰就不疼。”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委屈的娇气,“太医说不会留疤,可我还是怕……”
她抬起眼,望向容清绝,那双狐狸眼里水光盈盈,盛满了依赖与信任:
“王爷,是不是很难看?”
容清绝倾身向前,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离她脸颊寸许处停下,仿佛想要触碰,又顾及礼数而克制。
“怎么会。”他声音低沉,却有着令人心安的笃定。
“县主容色倾城,这点小伤,不过如美玉微瑕,无损光华,反倒……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他的指尖终究没有真正落下,收了回去。
白柚却像是被他这克制又温柔的动作安抚了。
她微微偏过头,将脸颊轻轻贴向他收回的手掌方向,像一个寻求安慰的孩子。
“王爷骗人。”她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一定很丑。”
容清绝的手掌停在半空,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他的手背。
他指尖缓缓落下,极其轻柔地,轻轻蹭了蹭她未受伤的另一侧脸颊。
触感温软滑腻,如上好的羊脂暖玉。
“不丑。”他重复,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些。
“在本王眼里,县主怎样都是好看的。”
白柚抬起眼,那双狐狸眼里水汽氤氲,清晰地映出他的俊颜。
“王爷……”她声音放得极轻,“灵柚还是害怕。”
“白日里那支箭……好快,好吓人。”
她一边说,一边像是寻求庇护般,身体微微前倾,张开手臂,环住了容清绝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衣襟里。
容清绝的身体,在她抱上来的瞬间,明显地僵住了。
他垂眸,看着埋在自己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宽大的袖袍下,他的手微微抬起,悬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背上。
一下,又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道。
“莫怕。”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柔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都过去了。”
“四公主已被皇上严惩,柳探花也无大碍。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
白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发丝蹭着他衣襟的刺绣,声音闷闷的:
“可是……可是万一还有下次呢?”
她抬起脸,那双狐狸眼里盛满恐慌和后怕,眼眶微微泛红。
“万一……下次没有人救我,万一那箭再偏一点……”
容清绝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在他印象里,她总是灵动娇俏的,狡黠聪慧的,甚至带着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娇蛮。
何曾有过这般,需要紧紧抓住什么才能感到安全的时候。
他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将她更稳地圈入自己怀中。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带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松柏香气,沉稳而令人安心。
“不会再有下次。”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王向你保证。”
白柚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只是身体依旧有些细微的颤抖。
她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小兽,蜷缩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良久,她才小声问:
“王爷怎么保证?”
容清绝的下巴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感受着她发间清淡的皂角香气。
“本王自有办法。”他声音温和,深沉的笃定。
“县主只需记得,日后若再遇险境,或觉不安,随时可来找本王。”
他顿了顿,补充道: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白柚狐狸眼里水光未退,却漾开一点细碎的光。
“王爷对我真好。”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依赖和满足。
“像……像亲兄长一样。”
容清绝唇边的温和笑意,在她吐出“亲兄长”三个字时,凝滞了一瞬。
眸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微微沉了下去。
他轻轻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臂,将她从怀里稍稍带离一些,动作依旧温柔,却透着疏离。
“县主说笑了。”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和。
“本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白柚被他稍稍推离,却并未松手。
“王爷不开心了吗?”她声音轻轻的,有些困惑和小心翼翼。
容清绝垂下眼帘,避开她过于清澈的视线,唇边依旧噙着温和的笑意:
“县主何出此言?本王并未……”
“王爷就是生气了。”白柚打断他,语气娇蛮又肯定。
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整个人又重新贴回他怀里,脸颊甚至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像只撒娇讨好的猫儿。
“灵柚说错话了,王爷别恼嘛。”
容清绝的身体再次僵住。
他比她高出许多,此刻被她这样紧紧环抱着腰,她温热的脸颊会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县主……”他喉结微动,声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先松开。”
“不松。”白柚抱得更紧了,手臂环着他紧窄的腰,声音闷在他衣襟里,带着点委屈的固执,“松开王爷就走了。”
容清绝被她这无赖般的举动弄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心悸。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脆弱,美丽,又带着不自知的诱惑。
容清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丝被撩起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
他抬手,轻轻覆在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试图将它们分开。
“本王不走。”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只是县主这样……于礼不合。”
白柚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松开,最终垂落回身侧。
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双刚刚还盛满依赖和委屈的狐狸眼,此刻迅速冷却,蒙上被刺伤的倔强。
“于礼不合……”她轻声重复这四个字。
“原来在王爷心里,灵柚的害怕,灵柚的后怕,都比不过于礼不合这四个字。”
她又后退了一步,脊背挺得笔直。
“我明白了。”
她不再看他,转身走回软榻边,背对着他坐下,拿起那本闲书,重新翻开。
“县主……”容清绝上前一步。
他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王爷请回吧。”白柚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冷。
“夜色已深,王爷在此多有不便。灵柚……不敢再打扰王爷清誉。”
“本王并非此意。”
他声音低沉,试图解释。
“只是县主如今身份贵重,又是太后心尖上的人,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眼中。本王是怕……流言蜚语,有损县主清誉。”
白柚没有回头,只是声音更冷了些,带着自嘲:
“是啊,我是清乐县主了,要守规矩,要顾体统,不能像以前在月楼时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亲近谁就亲近谁了。”
她将书重重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王爷提醒得对。”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容清绝。
那双狐狸眼里没有了依赖,只剩下清醒得残忍的平静。
“那以后,我离王爷远远的,见了王爷规规矩矩行礼,客客气气说话,绝不再有半分逾越。”
她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语气带着决绝:
“这样,总不会再有损王爷清誉,也不会让王爷觉得于礼不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