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包厢里冷气开得极低，空气像是凝固了。
厚重的地毯上，一滩深色的茶水迅速洇开，旁边是摔得粉碎的紫砂壶碎片。
叶擎天背对众人，像一尊雕塑般杵在巨大的单向落地窗前。他一动不动俯瞰着下方喧闹的体育馆，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仿佛根本传不进这个房间。
他身后，叶家现任家主叶雄，站得笔直，额角的冷汗却止不住地往下淌，浸湿了昂贵的西装领口。他双腿的肌肉，更是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死寂的房间里，他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声比一声重，震得他耳膜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那尊“石雕”终于动了。
叶擎天缓缓转过身。
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看不出喜怒，唯独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黑得吓人，像是两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里面没有愤怒，只有让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他必须死。”
叶擎天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坟墓里飘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今天。”
这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叶雄的心脏上。
“父亲……”叶雄的喉结疯狂滚动，声音干得像砂纸，“大会有规矩……那个扫地的，是天武盟的执法长老，我们要是……”
“规矩？”
叶擎天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他微微抬起眼皮，那死寂的目光落在了叶雄身上。
叶雄瞬间闭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轰”地一下炸上天灵盖，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他怕了。
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父亲面前，他这个所谓的叶家家主，永远都只是个必须服从命令的孩子！
“我……我明白了！”叶雄猛地一躬身，头垂得极低，“我会立刻处理！抽签……抽签可以操作！下一场，我就安排叶战上场！只要叶战出手，他绝不可能活下来！”
他立刻想到了叶战！那可是叶家培养的死士，一身横练功夫已入化劲中期，是真正的杀人机器，根本不是叶辰那种货色能比的！
叶擎天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那目光带来的压力，比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还要沉重。
叶雄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知道父亲觉得还不够！一个叶战，远远不够！
“我马上联系马家！”他急得满头大汗，“西北马家三年前欠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我让他们现在就还！还有青城剑派！他们想要城南那块地很久了，我答应给他们！只要他们的人在场馆外动手，叶凌霄就算走出擂台，也走不出这条街！”
叶雄抬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阴狠毒辣。
叶擎天终于收回了目光，重新望向窗外。
“我不想看到任何侥幸，”他苍老的声音飘忽不定，“我只想看到他死在擂台上。”
叶雄心头巨震，立刻躬身。
“是，父亲！”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逃命一样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闪身进入隔壁的休息室。
关上门的瞬间，叶雄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瘫靠在门板上，狼狈地大口喘息。
刚才在父亲面前，他感觉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片刻后，他缓缓直起身，脸上残余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怨毒和狰狞所取代。
老不死的，为了一个早就该死的废物，竟然这么大动干戈！
他心中暗骂一句，掏出一部造型古朴的加密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秒接。
“李裁判吗？我是叶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玄字三号擂台，下一轮的抽签，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动。”
对面沉默了两秒。
“价钱不是问题李裁判，”叶雄冷笑一声，“开个你满意的数字。”
“……好。”
挂断电话，他立刻拨出第二个。
“阿战，是我。”
“家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闷雷般的声音。
“准备动手，你的下一个对手，叶凌霄。”叶雄的语气冷酷如冰，“老祖宗在看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明白。”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
叶雄看着手机屏幕，眼神闪烁不定，他又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马兄，别来无恙啊！我是叶雄。”他瞬间换上一副热络的腔调，“我父亲让我代他老人家向你问好对了，三年前令公子在江北惹的那个大麻烦……”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立刻重了三分。
“……叶兄有话直说。”
“很简单。”叶雄嘴角的笑容变得残忍，“天武大会会场之外，帮我废一个人。事成之后当年的事，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
“谁？”
“叶凌霄。”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字。
“好。”
做完这一切，叶雄心里的压力才算卸下大半。他整理好衣领，抹掉额头的冷汗，推门走回包厢。
叶擎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与身后的世界彻底隔绝。
“父亲，都安排好了。”叶雄恭敬地汇报，“下一轮，他就会对上叶战。就算他侥幸不死，马家和青城剑派也已经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叶擎天没有回头。
“我不想看到侥幸。”
他苍老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幽幽响起。
“让叶战，带上‘那个东西’。”
叶雄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比刚才面对父亲雷霆之怒时还要惨白！
那个东西……
疯了！父亲一定是疯了！
那可是古武界严令禁止的邪物！一旦在擂台上使用，叶战必死无疑，整个擂台都会被污染，叶家将面临天武盟最严厉的制裁！
为了杀一个叶凌霄，竟然要付出这种代价？
这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他死死地盯着父亲纹丝不动的背影，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水泥，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终，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深深地垂下了头。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