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丽姿酒吧内部那根紧绷得几乎要断裂的弦不同，酒吧外的虎爪帮众们，神态轻松得像是在参加一场郊游。
霓虹灯下，他们三五一簇，有的擦拭着心爱的热能武士刀，有的则互相传递着酒瓶，空气中甚至偶尔爆发出几声肆无忌惮的哄笑。在他们看来，这次针对丽姿酒吧的清扫行动，简直是一件轻松愉快的差事——如同一次发钱的踏青。莫斯科帮？一群乌合之众。至于那些传闻……
他们中的确有人看过V拍摄的那支着名的超梦广告——画面里，她身手矫健地对付着一群装备破烂的“清道夫”。广告效果很棒，但也让他们下意识地将V的实力与“清理底层混混”画上了等号。至于周游，传闻说他从狗镇抢了个人出来？听起来是有点本事，但狗镇那地方，无非是些装备好点的混混和过气的公司佣兵，在他们看来，突破那种地方的防守，顶多算是难度高点的潜入任务，和正面击溃数千人的正规帮派武装，完全是两个概念。
人多势众的现状，轻易地压倒了那些经过他们自己“合理化”解读的传闻。他们掂量着手里的武器，环视着周围黑压压的同伙——这次出动了大几千人，密密麻麻挤满了扭扭街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绝对的数量优势，滋生了一种盲目的自信。
“那个拍超梦广告的娘们？吓唬一下清道夫还行！”
“狗镇出来的家伙，装什么大尾巴狼？”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就算是亚当·重锤来了，也该被撕成碎片了吧？”
类似的低语在人群中流传，带着一种基于片面信息而产生的巨大轻蔑。他们将未知的强大，扭曲成了自己能够理解并可以战胜的范畴，并得出了一个让他们自己安心的结论——优势在我。
而在酒吧内，苏西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那把老旧但可靠的手枪。她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隐隐喧哗，那是一种建立在无知之上的轻松。她知道，第一波冲击，马上就要来了。而她们必须顶住，直到……直到现实给外面那些家伙，送上一次鲜血淋漓的“认知更新”。
虎爪帮的第一波进攻来了。
街道早已清空，死寂得如同坟墓。丽姿酒吧周围狭窄的巷道，限制了进攻的宽度，第一波涌上来的虎爪帮成员并不多。
他们端着枪，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向丽姿酒吧紧闭的大门，姿态闲散得像在自家后院散步。那些从射击孔和窗口后伸出的、对准他们的枪口，似乎被完全无视了。
是傲慢，或许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他们早已习惯了丽姿的退让，习惯了莫斯科绑在阴影里的瑟瑟发抖。以至于即使被致命的武器锁定，他们脸上也寻不到半分紧张，只有一种即将收取战利品的轻松。
他们一边走，一边还在嬉笑着，用粗俗的语言谈论着攻破这里后，能“免费”享受到哪些服务，盘算着这次行动能分到多少欧金。
就在他们最得意、最毫无防备的时刻——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猛地撕裂了虚假的宁静。
开枪的，并非训练有素的天堂安保，也不是狂躁的漩涡帮。枪声来自窗口，来自一名普通的莫斯科帮性偶。她那张由廉价义体构成的脸庞，因极致的仇恨而扭曲，每一个金属模块都在剧烈地颤抖。我们无从知晓虎爪帮究竟对她，或是对她所爱之人做过什么，但那份恨意，已然深可见骨。
她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这一枪更多是仇恨的宣泄。子弹偏离了预想的目标，却阴差阳错地击穿了一个虎爪帮成员的肩胛，引得对方发出一声痛呼。
这一枪，不是一个信号。
它是一根火柴，扔进了溢满汽油的仓库。
伴随着那声仇恨的枪响，丽姿酒吧的窗口瞬间迸发出更多火舌。
这些没有经过任何正规训练的性偶，即使手中紧握的是后坐力最小的武器，扣下扳机的动作也充满了生涩与慌乱。大部分子弹徒劳地擦着虎爪帮成员的衣角呼啸而过，或将他们身后的墙壁打得碎屑纷飞。
突如其来的攻击确实让这几个先锋愣了一瞬，飞溅的尘土和流弹让其中数人挂了彩。除了一个倒霉蛋被流弹巧合地击中心脏，踉跄倒地之外，其余人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展现出街头斗殴磨练出的本能，迅速翻滚、寻找掩体，动作远比丽姿内部的射击者们要娴熟。
“混蛋！”
一声饱含惊怒的咒骂从掩体后爆发。被他们视为可以随意榨取的“烂肉”、行走的“存钱罐”竟敢率先开枪，甚至还造成了伤亡，这彻底点燃了他们的怒火。刚才的闲散和嬉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凶残的暴戾。
他们依托着简陋的掩体，探出枪口，开始还击。与丽姿内部杂乱无章的射击声不同，虎爪帮的枪声更显沉稳、更有节奏。尽管称不上军队般的精准，但子弹却开始更具威胁地射向窗口，压制着那些刚刚鼓起勇气的性偶们。
他们要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让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知道，挑衅虎爪帮需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
“趴下！都趴下！”
苏西猛地压低身子，趴在窗台边沿对着内部通讯网络嘶吼，但人类的本能仍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来。她太清楚了，此刻若没有统一的指挥，这群毫无战斗经验的姑娘们会在第一波交火中就付出惨重代价。
听到指令，性偶们慌乱地蜷缩身体，躲藏在窗台之下。不久前为应对冲突而进行的仓促改造此刻发挥了作用，感应到持续冲击的窗台自动升起了厚重的防弹甲板，将虎爪帮倾泻而来的子弹尽数阻挡在外，发出一连串令人心悸的闷响。
与此同时，占据了酒吧内最佳射击位的天堂安保队员们开火了。
他们的枪声与性偶们杂乱的射击截然不同，短促、精准、致命。几个躲藏不够隐蔽，或是低估了对方枪法的虎爪帮成员当即中弹，惨叫着从掩体后跌出。而他们暴露的瞬间，迎接他们的往往是又一发精准射向头颅或心脏的补射，确保彻底消灭。
短短几分钟，虎爪帮的先头部队已死伤惨重。幸存者紧紧蜷缩在掩体后，连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最初的嚣张气焰被死亡的恐惧彻底取代。
“无能的废物。”
远处，此次行动的指挥官黑泽刃透过电子望远镜冷漠地注视着前卫队的覆灭，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串无关的数字。下属的死亡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丽姿酒吧加强了防御的正门和窗户。
“正面强攻代价太大。”他低声自语，随即果断挥手下令：“正面继续施压，使用手雷和烟雾弹，制造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命令被迅速执行。更多的手雷和烟雾弹被投向丽姿酒吧正面，爆炸声此起彼伏，浓密的烟雾开始弥漫，试图遮蔽守军的视野。
然而，这猛烈的正面攻击，仅仅是为真正的杀招所做的铺垫。
在黑泽刃的示意下，他麾下最精锐的亲卫队——一群装备了顶级光学迷彩的忍者般的战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道的阴影之中。他们利用爆炸和烟雾制造的混乱，沿着丽姿酒吧监控系统的死角，从侧面和后方，向着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悄然摸去。
就在丽姿酒吧正面的防御被手雷和烟雾弹暂时牵制时，几声轻微的“咔嗒”声从酒吧后侧的员工通道和一处通风管道口传来——黑泽刃的亲卫队成功潜入了。
厚重的防爆门被定向爆破切开，光学迷彩扭曲的光影在昏暗的走廊内闪烁，冰冷的刀刃与消音武器的微声瞬间打破了内部的相对秩序。
“他们进来了！侧翼！后廊！” 天堂安保队长的吼声在通讯频道里炸响。
原本集中在正面的防守力量瞬间被拉扯。几名天堂安保队员迅速转身，试图建立新的防线，与那些鬼魅般的忍者交火，子弹在狭窄的走廊里呼啸，不时有身影在短促的激战后倒下。
酒吧大厅内，恐慌开始蔓延。苏西之所以将这几个漩涡帮成员安排在相对靠后的位置，就是怕他们一旦进入前线，会敌我不分地彻底发疯，打乱整个防御部署。此刻，这几个被强行按在后方、早已饥渴难耐的疯子，听到近在咫尺的厮杀声，闻到新鲜的血腥味，一个个都兴奋得浑身颤抖，金属义体发出不正常的嗡鸣。
“锁链……锁链快要拴不住野兽了……” 一名瓦伦蒂诺帮成员看着那些躁动不安的金属身影，喃喃自语。
他的话音未落，那“锁链”便应声而断。
“妈的！老子忍不下去了！”
一个半个头颅都覆盖着金属的漩涡帮成员猛地踹翻了身前的障碍物，他粗壮的机械义肢“咔嚓”一声弹出一柄高速旋转的链锯，猩红的电子眼瞬间就锁定了一个刚刚显形、正将刀刃从一名天堂安保队员颈间拔出的黑泽亲卫。
“你的脑袋！归万机之神了！哈哈哈！”
他咆哮着，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带着积压已久的全部疯狂，径直撞入了室内战的混乱中心。链锯的轰鸣瞬间成为主旋律，宣告着约束的失效，以及血腥狂欢的正式开始。
漩涡帮的成员们发出混杂着电流杂讯的狂吼，体内外的义体被催谷到极限，发出刺耳的嗡鸣和过热的焦糊味，金属外壳甚至因高温而隐隐发红——这本该导致系统崩溃的过载，却被一种扭曲的信念强行支撑着，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庇护着这些狂热的机械，让它们在毁灭的边缘持续咆哮。
功率全开之下，他们的速度在瞬间爆发，化作几道灼热的残影，悍然撞入了黑泽刃亲卫队精致的杀戮阵型中。
对方还处在光学迷彩的遮蔽下，难以捕捉精确位置？
那就用覆盖面解决问题！
链锯、转轮、重锤……所有粗犷暴烈的武器以他们为中心，进行无差别的、毁灭性的范围横扫！金属风暴席卷每一个角落。
看不清对方武器的轨迹，不知该如何格挡招架？
那就根本不需要格挡！
这群将疯狂刻进骨子里的战士，用血肉与金属共同构成的躯体，直面袭来的致命利刃。他们甚至主动调整角度，任由那锋利的武士刀切割开自己尚存的血肉，直至刀身深深卡进他们坚硬的承重骨架或动力核心的外壳上！
咯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是他们的战歌。
在敌人因武器被禁锢而露出破绽的刹那，在对方因这完全不合常理的、以身为鞘的战法而惊愕的瞬间，漩涡帮那更加沉重、更加狂野的武器，已经带着超越设计极限的破坏力，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对方的血肉之躯上！
他们仿佛确信，承载着他们信念的机械，必能完成不可能的使命——哪怕代价是自身的彻底崩毁。
漩涡帮的疯狂彻底拦住了这群隐身的偷袭者。他们赖以生存的光学迷彩和特化装甲，在漩涡帮完全不顾自身损伤的狂暴攻击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
“嘎吱——！”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一名偷袭者试图格挡，他那为精密刺杀而优化的高级义体手臂，竟被一柄过载运转的廉价链锯硬生生砸碎！一股完全超出预估的蛮力顺着断裂的金属传来，让他整条臂膀的电路瞬间火花四溅。
“这不可能！”
虎爪帮的偷袭者惊骇地退出迷彩状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对面那个漩涡帮成员的义体粗糙简陋，外壳甚至因过热而变形——这种街头作坊拼凑的破烂，怎么可能爆发出碾压公司高级货色的力量？
但见了血的漩涡帮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这些疯子发出意义不明的电子咆哮，继续发起完全不顾防御的舍命进攻。
此刻偷袭者才愕然发现，对方不光力量异常，速度同样快得惊人。他全身为隐蔽和敏捷特化的义体，根本招架不住这种纯粹为了毁灭而存在的战斗方式。合金骨骼在重击下发出哀鸣，精密传感器在过载的电磁干扰下纷纷失灵。
只是一个疏忽，他的格挡慢了半拍。
那柄廉价的链锯便带着胜利的咆哮，彻底撕碎了他的胸膛。
酒吧内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最后一名黑泽亲卫队的成员，在被链锯撕碎前发出的短促惨叫，透过尚未完全消散的烟雾，隐约传到了外围指挥的黑泽刃耳中。他面前的数据板上，代表亲卫队生命体征的信号一个接一个地、毫无征兆地灰暗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数据板，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精心策划的潜入、耗费重金打造的精锐，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一群疯子用最野蛮的方式碾碎了。
“废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但这一次，语气中不再仅仅是轻蔑，更掺杂了一丝被当众羞辱后的暴怒。他抬头，望向那栋如同钢铁刺猬般的丽姿酒吧，眼中寒光凛冽。
“所有人，准备。”他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遍整个虎爪帮阵营，之前的散漫被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所取代。“碾碎他们。不留活口。”
黑压压的虎爪帮成员开始向前涌动，如同即将决堤的黑色潮水，轻重武器纷纷抬起，瞄准了丽姿酒吧千疮百孔的正门。真正的总攻，即将开始。
酒吧内，苏西靠在满是弹痕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她看着满地狼藉和伤员，听着外面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和引擎轰鸣，心沉了下去。漩涡帮的疯狂为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但也彻底激怒了敌人。下一波，他们还能顶住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开始蔓延的瞬间——
滋啦……
丽姿酒吧内，所有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稳定。同时，内部通讯频道里，一个陌生、冷静，带着一丝电子合成质感的女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军的耳中：
“丽姿酒吧网络权限，已接管。外部敌人通讯信号，已标记。这里是百灵鸟，已就位。”
苏西猛地抬头，看向主控屏幕，只见上面正以惊人的速度滚动着代码，整个扭扭街区的监控画面和虎爪帮的通讯频道列表被一一罗列出来。
第一个援军，到了。而且一来，就为他们点亮了整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