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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六道使者 > 第40章 斩妖除恶之笔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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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斩妖除恶之笔妖(4)

手起,刀落!

刀锋破开的,不仅仅是浓稠的雾气,更仿佛斩开了一层无形的、坚韧的屏障。

“唔!”

迷雾深处,传来一声压抑的、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闷哼。

霎时间,弥漫了整个房间、隔绝了光与声的灰白迷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剧烈地翻滚了几下,随即像是失去了力量源泉,迅速消散、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视线瞬间恢复。年轻人跌坐在地,左臂的棉布长衫袖口被凌厉的刀风撕裂,一道清晰的伤口横亘在他白皙的小臂上,鲜红的血液正汩汩渗出,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刺目而残酷的对比。他脸上写满了痛楚,以及一种计划彻底破灭、陷入绝境的绝望。那支造就了方才一切惊天动地奇景的“归雁”狼毫笔,已然脱手,掉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滚了几圈,沾上了灰尘和颜料的污渍,最终停在吴生脚边,那深色的笔杆在昏光下显得黯淡无光。

吴生没有立刻去捡那支笔。他的目光先是低垂,落在那支名为“归雁”的笔上。笔杆是不知名的深色木材,历经岁月打磨得光滑而温润,泛着幽暗的光泽。笔杆靠近笔头的位置,清晰地镌刻着两个娟秀的古体小字:归雁。那字迹,仿佛承载着某种遥远的故事。

然后,他的目光抬起,落在跌坐在地、因痛苦而蜷缩的年轻人怀里。因先前的挣扎和跌倒,年轻人怀里小心护着的一卷画轴滑落了出来,并未完全展开,但已露出了大部分画面。

那似乎是一幅……家园图?

几间简陋却打理得干净整洁的茅草屋,屋前一棵枝干虬结、形态古拙的歪脖子老树,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树下,一位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祥和的老人,正微微弯着腰,手把手地,耐心地教一个年纪尚幼、梳着总角发髻的孩童如何握笔。夕阳金色的余晖温柔地洒在老人和孩童的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画工极为精湛,笔触细腻且充满了真挚的感情,连老人眼角的皱纹、孩童那专注而懵懂的眼神、老树树皮上的斑驳纹理都描绘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仿佛能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那个遥远黄昏的宁静、温暖与那份薪火相传的执着。

吴生握着斩妖刀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紧了一下。他看着那幅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与温情脉脉的画,又看了看地上那支名为“归雁”、显然并非凡物的笔,最后,目光重新落回年轻人那张苍白、写满了痛苦、却又在某些瞬间流露出与画中孩童相似神情的脸上。年轻人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死亡的恐惧,有无声的哀求,更有一种深藏的、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执着。

沉默在颜料、墨迹、纸屑、金粉混杂的狼藉房间里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只有年轻人因手臂伤痛而略显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良久。

“铿……”

一声轻响,斩妖刀被缓缓地、平稳地送回了背后的刀鞘,那清脆的归鞘声,也仿佛为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画上了一个突兀的休止符。

吴生转过身,不再看那年轻人,也不再看那幅画,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丝毫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天亮之前,离开这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刻意加重,如同冰冷的铁律:

“别再让我发现,你用你的笔,伤人。”

说完,他迈开脚步,毫不犹豫地向门外走去。步履沉稳,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以及那幅触动心弦的画,都不过是夜风拂过,了无痕迹。

跌坐在地的归雁——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吴生那挺拔而冷漠的背影毫无迟疑地走向门口,融入门外更深的黑暗。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依旧在渗血的伤口,看了看地上那支陪伴了他不知多少漫长岁月、此刻却灵光黯淡的“归雁”笔,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意外,以及一丝……劫后余生、却不知前路在何方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一片皎洁的月光,恰好挣脱了厚重云层的束缚,从破旧的窗棂间悄无声息地流淌进来,如同温柔的纱幔,轻轻覆盖在狼藉的地板上,也恰好落在了那幅只展开了一半的“茅屋教画图”上。画中,那棵见证了无数时光的歪脖子老树的影子,在清冷月华的浸润下,似乎极其轻微地、温柔地晃动了一下枝叶的剪影,仿佛真的有夜风,穿过了时空,拂过了那片画中的安宁之地。

吴生走到门口,一只脚已然踏入了门外更浓郁的黑暗。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轻,仿佛随时会破碎在夜风里的道谢,带着哽咽,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多谢……不杀之恩。”

吴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节奏都没有改变一下,仿佛那声微弱的道谢只是风吹动门轴的错觉。他只是抬手,将背上负着的、已归于平静的斩妖刀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用厚实的布套更加细心地缠好,确保它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会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然后,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那一片化不开的浓郁黑暗里,如同被这沉默的夜色无声地吞没,再无踪迹。

夜风吹过空荡荡的巷子,卷起地上混合着墨痕、金粉、纸屑和颜料残渣的灰烬,它们打着旋,不甘心地轻轻飞舞了片刻,像一幅刚刚被完成、还带着创作者体温与心血,却又被命运无情揉碎了的画卷,在清冷而怜悯的月光注视下,慢慢地、慢慢地淡去,最终了无痕迹,重归于尘土。

只剩下那扇依旧透着昏黄灯光的破旧木门,在夜色里孤零零地敞开着,如同一个无声的疑问。以及门内,一个迷茫无措的妖,一幅关于“家”与“传承”的旧画,还有那弥漫不散的、墨的苦涩与血的腥甜,共同凝固成这个漫长夜晚,一个无人知晓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