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写字楼的高跟鞋，会咬人。
不是鞋跟卡进电梯缝隙的磕碰，不是匆忙间踩在脚趾上的钝痛，是带着牙齿的、精准的、淬着怨毒的撕咬。三个月内，十七楼女卫生间已经第三次响起凄厉的惨叫，而每一次受害者的脚踝上，都留着两排细密带锯齿的牙印，以及一滩妖异的、亮红色的漆皮碎屑。
暮色像掺了冰的墨汁，顺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往下淌，把白日的繁华冻成冰冷的寂静。保洁阿姨推着工具车，滚轮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咕噜”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声，又迅速被吞噬。她路过十七楼卫生间时，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扇虚掩的隔间门，门缝下正缓缓洇出一抹红——不是鲜血的暗红，是高跟鞋漆皮特有的、张扬到刺眼的亮红，像一条嗜血的小蛇，正顺着瓷砖的纹路爬行。
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清冽得能刺进鼻腔，可在那层干净的气味之下，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还混着点劣质皮革燃烧后的焦糊气，阴魂不散地缠在鼻尖。
“脚……我的脚……”
隔间里传出的声音碎成了渣，每一个字都裹着极致的恐惧，颤抖得像是秋风里快要折断的枯枝。女人的身体蜷缩在马桶旁，职业套裙被扯得歪歪扭扭，脸上的精致妆容糊成一团，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眼神涣散得像是丢了魂。她的左脚丝袜从脚踝处撕裂，翻卷的布料下，两排牙印清晰可见，血珠正顺着光滑的脚背往下滴，落在地砖上，与那滩亮红的漆皮碎屑融在一起，红得愈发诡异。
吴生站在洗手台的金属镜前，镜面映出他刚硬的侧脸，也映出了隔间门下那抹妖异的红。他的眼神沉静得不像话，与这栋写字楼的精致格格不入，像是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石头，带着风雨侵蚀后的冷硬。听到女人的惨叫，他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扇虚掩的门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桃木剑，剑身上刻着细密的驱邪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污秽的气息。
“又、又发生了……”
年轻保安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里的对讲机“滋滋”作响，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满是惊魂未定的恐惧，“跟前两次一模一样……都是穿高跟鞋的女人，都是这个隔间，都是……”他说不下去了，视线扫过女人脚踝的伤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吴生没理会保安的失态，他蹲下身，指尖避开那滩亮红的漆皮，捻起一点沾在瓷砖缝里的灰褐色碎屑。凑近鼻尖闻了闻，劣质皮革的硬味、干涸血迹的腥气，还有一丝极淡的、像是小动物腐烂后的酸臭味，瞬间钻进鼻腔。他指尖用力一碾，碎屑簌簌碎裂，露出里面混杂的细小绒毛——不是人的毛发，是猫毛，细软、洁白，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血渍。
“器灵。”吴生站起身，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高跟鞋成的灵，但不是自然滋养的精怪，是裹着怨气和血债的邪祟。”
保安听不懂什么是器灵，只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往吴生身后缩了缩：“吴先生，您是……上面派来的专家？前两次警察来查，都说是意外摔倒，可这第三次了，怎么可能每次都这么巧……”
“巧？”吴生瞥了一眼隔间里的女人，目光落在她脚上那双同款的红色高跟鞋上，鞋跟尖锐如锥，漆皮亮得能反光，“这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因果。”
他要来了写字楼的监控录像，前两次案发时的画面迅速被调出。监控镜头里，两道模糊的红色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是监控故障的像素点，只留下一道残影，却能清晰辨认出那是高跟鞋的轮廓。而这一次，案发前一小时的电梯监控里，清晰地记录下了受害者的举动——她走进电梯时，一只流浪猫顺着门缝溜了进来，怯生生地蹭了蹭她的裤脚。女人瞬间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眉头拧成一团，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脚，尖锐的鞋跟狠狠碾过猫咪的爪子。
“喵——！”
凄厉的惨叫声透过监控的扬声器传出来，尖锐得让人耳膜发疼。猫咪蜷缩在电梯角落，爪子渗出血迹，而女人只是嫌恶地擦了擦裤脚，仿佛踩碎的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一块碍眼的垃圾。
吴生的指尖在屏幕上定格，画面里那双红色高跟鞋的款式，瞬间唤醒了他深埋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