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雨晴抿了一口橙汁：“你和你们镇长关系怎么样？”
“还好，上下级关系。”郑遐纳闷，龚雨晴问这些干什么？
龚雨晴沉默片刻，好像在下定决心做某件事。
“郑副镇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龚小姐，你说。”郑遐拿着杯子喝水，掩饰内心小小的焦躁，和这女的谈话有点累。
“郑副镇长，如果你是我公司的商务代表去参与这种’竞争性磋商‘，你会被人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
龚雨晴是不是在装神弄鬼？郑遐放下水杯。
“按政府流程办事有什么不对？龚小姐，请指教。”
“郑副镇长，你我算是朋友，所以，我在你面前不用遮掩什么，我往下说出来的话你不必大惊小怪。”
龚雨晴撩了撩秀发。
“但凡这种政府招商行为，里头隐藏着无数利益瓜葛。讲真，没有强大的背景和后台，没有事先达成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契约，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所有的招商流程都是演绎给外人看的。一般来说，项目公示之前，谁投资，利益群体有谁、后台老板是谁，基本都定下来了。我这样说你相信吗？”
耿涛是这种人吗？郑遐很想当即回一句“我不信”，但是理智战胜了冲动，郑遐抿着嘴巴不吭声。
龚雨晴明显察觉到郑遐的倔强，哼，这个傻瓜……
“郑副镇长，事关重大，因为这个项目是你向几个小孩推荐的，不是我的关系。所以，我现在问你们镇里的情况，请您务必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郑遐有些不快，这女的怎么这么神神叨叨的。
“可以！”
“负责审批项目的耿镇长是不是一个廉洁自律的人？”
郑遐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你们整个项目组呢？你可以保证吗？包括你所说的项目接待处的人。”
郑遐马上想到了王副书记，犹豫了片刻：“这我确实不能保证。”
“对了嘛。”龚雨晴身子往后一靠，继续问，“我的材料交上去之后，你能保证耿镇长案头不会出现内容大同小异的文案？”
咦？郑遐一愣，好像龚雨晴的话有几分道理……
龚雨晴点点头：“没错，你应该想到了，抄袭！”
“后海镇的’竞争性磋商‘，其实是你们内部关门筛选，没有第三方介入。所以，理论上一定会出现某种猫腻。后海镇公示的两个项目，不晓得多少大小资本都盯着，我敢说，你们项目组每个成员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外部干扰。”
“一份优秀的文案出现，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传送到另一方竞争对手手里。然后，他们会修改、加工、添加，甚至水平会超出原稿。你要相信，这个社会上有很多聪明人，一点就通……”
郑遐暗暗心惊，被这小娘们上了一课，确实，提交资料这中间存在时间差。王瑞祥登记造表审核，提交给王副书记，王副书记审核汇总，提交给耿涛，这中间会有一周的时间。
一周，盟军都可以攻陷诺曼底了……
自己和耿涛都没想到这点！郑遐说：“龚小姐，那你有什么解决方案？”
龚雨晴显然胸有成竹：“在国内做项目，不走上层路线机会等于零！所以，我必须先和耿镇长建立关系。”
郑遐冷静地道：”你想怎么建立关系？有一点我事先申明，我帮你约他出来很困难，耿涛镇长这个人比较忌讳这个，他……怎么说呢，他倔得很，有他的原则性。“
“我说了让你帮忙约吗？”龚雨晴笑道，“你只要亲手把这份材料送给他，然后告诉他我是几月几日几时提交的就行了。当他的案头出现内容相同的文案，那自然就是抄袭。”
郑遐恍然大悟。这女的厉害呀……真不能小瞧了她！
不过，这还有个bUG，王副书记提交给耿涛的都是材料，没有时间登记表……
郑遐略一琢磨，说：“这件事如果要严密一点，可以查看项目组每天的接待登记，排名在你后面的公司，内容与你的一致，那就有抄袭嫌疑。”
“郑副镇长，你真聪明。”龚雨晴夸了郑遐一句，不晓得是真心的还是故意恭维。
郑遐暗自汗颜，聪明个屁呀聪明，在你龚大小姐面前我恐怕就是个雏儿。
龚雨晴从包包里又拿出一份相同的材料递给郑遐：“那么，郑副镇长，辛苦你了。可以吗？”
郑遐缓缓接过。这件事凭他和耿涛的关系办得到，但是，对龚雨晴的话他还是不太敢相信。
“龚小姐，我也是好奇，你确定会出现内容大同小异的文案？”
龚雨晴微笑：“赌什么？”
郑遐尴笑两声，我和你这富家小姐有什么好赌的？
“我赢了，你请我吃饭；我输了，我请你吃饭。赌不赌？”
输赢都跑不掉要吃饭。吃饭就那么重要么？
得嘞！随你！
两只手握在一起，郑遐粗大的手掌捏住龚雨晴纤纤小手：“赌了！”
龚雨晴一脸阳光。她知道，她赢定了。
即使镇长案头出现的文案没有抄袭或者作弊，但只要耿涛先阅读了自己的东西，便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如同第一次品尝珍肴，同样的珍肴第二次吃便少了一份惊艳，不经意间自己便抢夺了先机。
眼前这个郑副镇长看起来挺机灵，不过……呵呵。龚雨晴暗笑。
……
耿涛皱着眉头。
郑遐是心腹，耿涛不好意思生气。
”小郑，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性，你就是有合意的企业或者商家，也得让他们按流程来嘛。项目组的人都把材料直接投递给我，那我成什么了？我把他们的活儿都干了。“
”耿涛镇长，这份项目书的执笔人和我打了个赌。“
耿涛一愣，打赌？
“是的。她说，让我直接把这份项目书给您，然后不出意外，您的案头一定会出现内容相同或者相似的文案。”
噢？耿涛微微一笑：“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啊！这种话都敢说。”
郑遐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您看看就知道了。”
耿涛把茶几上的项目书拿过来，粗粗翻阅了一下，几秒钟之后，耿涛在沙发上直了直身子，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哗啦，哗啦……翻阅纸张的声音。郑遐悄悄观察耿涛的神情。
耿涛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半晌，耿涛好像想起什么。耿涛说：“你有没有告诉这个执笔人应该怎么写？”
郑遐说：“我以党性保证，没有。”
耿涛笑道：“我信得过你，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
郑遐说：“这个执笔人也是投资人，是您的师妹，中大旅游管理学院毕业的。”
耿涛“哦”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