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如同被烙铁烫穿掌心的剧痛,顺着两人紧紧相连的手臂,疯狂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枚星纹图腾与龙鳞纹路,此刻不再是印记,而是两个烧得赤红的活物,贪婪地吞噬着彼此的血肉与灵力。
谢扶光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她猛地抬眼,视线越过那虚无的地宫幻影,死死钉在那一池翻涌的金色血池之上。
下一秒,她指尖一振。
一根闪烁着寒芒的傀儡丝破空而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径直刺入那片粘稠如水银的金色血池!
“嗤……”
仿佛冷水泼入滚油。
整个血池瞬间沸腾,池中的金色血液化作无数条细小的毒蛇,顺着那根傀儡丝,疯狂地朝着谢扶光逆流而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信息洪流,伴随着灼烧灵魂的剧痛,轰然撞入她和萧无咎的脑海。
两人身形同时剧震。
“血池里沉睡的……不是所谓的傀儡之母。”谢扶光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声音因极致的震惊而沙哑,“是初代族长,用双生契约织就的……”
萧无咎的金龙瞳中,清晰地倒映出池底那些疯狂游弋的金色血脉。
它们没有生命,只是一道道被设定好的符文,周而复始地游动,构筑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
他接过了她的话,声音冰冷刺骨:“是让织魂与龙族血脉,永世轮回的囚笼核心。”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没有所谓的镇压,没有所谓的封印。
从一开始,织魂一族的存在,就是为了给龙族血脉打造一个永不磨损的牢笼。
而她谢扶光,她全族的血脉,不过是构成这牢笼的砖石与铁索。
就在这时,谢扶光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凄绝而疯狂的笑。
在萧无咎惊骇的目光中,她猛地抄起那只一直被她护在身侧的仕女木偶阿蛮,毫不犹豫地,用阿蛮那根尖锐的木指,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
不是想象中的血肉模糊。
阿蛮的指尖刺入的瞬间,谢扶光的脖颈皮肤之下,迸发出一片璀璨的金光。
一滴滴滚烫的,如同融化黄金般的血液,顺着她雪白的脖颈缓缓滑落,滴入脚下,又仿佛被无形的引力牵引,汇入那片翻腾的血池。
逆流的织魂血脉,与她凡人的鲜血,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
金色的血液与赤色的血液在血池中相撞,轰然炸开一片绚烂的星芒!
“双生契约真正需要的,从来不是容器……”
谢扶光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后的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而是……活着的祭品!”
话音未落,萧无咎动了。
他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与她如出一辙的疯狂与决绝。
他猛地欺身而上,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右手并指如剑,狠狠刺入她方才被阿蛮刺中的后心位置!
一股灼热精纯的龙脉之力,悍然注入!
没有排斥。
两股本该相互消磨、彼此吞噬的血脉,在谢扶光以身献祭的引导下,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在血池核心疯狂交织、融合。
它们化作了一道横亘在血池上空的,由星纹与龙鳞构成的巨大锁链!
嗡……!
地宫的中央,那道模糊的初代族长虚影再次浮现。
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声音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
“织魂血脉,需要的不是选择。”
“而是永恒的轮回。”
“是吗?”
谢扶光冷笑一声,她甚至没有回头。
一根傀儡丝从她指尖无声弹出,如毒蛇出洞,瞬间缠住了那初代族长虚影的咽喉,猛地收紧!
“傀儡师的最终选择,是让血脉成为钥匙,还是成为枷锁!”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染血的指尖,轻轻抚上萧无咎缠绕着傀儡丝的手腕,那里,星纹与龙鳞的烙印已经融为一体。
“现在,该让傀儡的主人,自己做决定了。”
轰隆!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金色的血池彻底沸腾了。
池底,无数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织魂族残魂,被那道新生的血脉锁链惊醒。
它们化作点点星光,冲天而起,又如泣如诉地飘然落下。
一场横跨了整个地宫的,星泪之雨。
“契约的真相,从来不是轮回。”
萧无咎低沉的嗓音在谢扶光耳边响起,他猛地伸手,一把撕开了胸前早已破碎的龙鳞铠甲。
在他健硕的胸膛上,一个与谢扶光心口一模一样的巨大星纹漩涡,赫然在目!
“而是让血脉的主人,选择自由!”
他猛地张口,将一口精纯的龙血,狠狠喷在了那根连接着两人的傀儡丝上!
嗤啦……
金色的血珠落在丝线上,竟如同最猛烈的王水,瞬间腐蚀掉了表面的星纹图腾。
图腾之下,一行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咒文,暴露在空气之中。
那才是双生契约,最原始的模样!
“轰……隆……隆……”
整个地宫开始剧烈地摇晃,穹顶的砖石轰然倒塌,一道刺目的天光,撕裂了血雨与黑暗,顽强地照射进来。
是朝阳。
废墟之上,谢扶光与萧无咎并肩而立。
她指尖,那根融合了两人血脉的傀儡丝,正缓缓缠绕上最后一块残破的傀儡牌。
“傀儡的主人,是选择永远被困在轮回里……”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一阵癫狂而熟悉的呼唤声,刺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谢扶光……你看这是什么!”
是药九娘!
伴随着她的呼喊,一匹失控的傀儡战马从残垣断壁后冲了出来,在两人面前轰然倒地。
战马的腹部裂开,从里面滚出了半块同样材质的傀儡牌。
只是上面刻着的,并非“囚”,也不是“生”或“死”。
而是一个用鲜血写就的,触目惊心的字……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