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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转瞬即逝的记忆,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陆九渊的大脑。

木屑。

来自二十年前的木屑。

他猛地转身,不顾锦衣卫的阻拦,疯了一般冲向钦天监深处,直奔沈墨的书房。

那不是普通的书房,而是观星阁下的禁地,皇室档案的备份所。

他曾是这里的少监,他知道沈墨一定会把那份卷宗藏在这里。

“陆大人,您不能进去!”

“滚开!”

陆九渊一脚踹开沉重的铜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与阴冷怨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野兽,精准地扑向角落里一排不起眼的黑铁档案柜。

没有钥匙,他直接拔下头上的星簪,用观测星轨的精准手法,三两下便撬开了生锈的锁芯。

找到了!

那份被标记为“异象·废”的卷宗,静静地躺在最底层。

二十年前,织魂一族被灭门的那个雨夜,星官记录下的“双星蔽日”的荒谬天象。

他颤抖着翻开泛黄的纸页,在卷宗的装订缝隙里,他看到了那片比芝麻还小的木屑。

它通体漆黑,质地却非凡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

就是它。

陆九渊几乎是屏住呼吸,从怀中取出一张残破的、仿佛由魂丝织成的纸页。

那是谢扶光留下的“共生契约”残页,他一直贴身收藏,试图破解其中的秘密。

当残页覆盖在古老星图上的瞬间,异变陡生!

纸页上,一行行原本不存在的血色密文,像是从纸张深处渗透出来一般,狰狞地浮现。

“北斗为锁,织魂为钥,沈氏代掌封印。”

陆九渊瞳孔骤缩。

沈家不是灭族仇人,而是……代掌封印的看守者?

“咯咯咯……”

窗外,一声诡异的木偶笑声让他浑身一凛。

他猛地抬头,只见墙头上,那个叫陈阿四的乞儿,正笨拙地举着阿蛮那只断臂木偶。

他学着谢扶光的样子,十指生涩地比划着,可那木偶手中的傀儡丝却如有生命般自行舞动,在夜空中织出一张微缩的星网。

与此同时,城西疫区,那棵冲天而起的傀儡母树下。

“阿沅!”

赵十三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李阿沅胸口那诡异的血色纹路已经蔓延至她的喉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无数纤细的金丝从她指尖爆出,她竟用自己残缺的傀儡术,将自己一针一线地缝进了粗糙的树干之中!

“不!”

赵十三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被树皮吞没。

就在金丝彻底消失的瞬间,李阿沅缝合之处的树皮猛然裂开,没有鲜血,没有,只有一卷卷由木质纤维织成的古老秘典,如泉涌般喷薄而出。

那是织魂一族真正的传承!

赵十三颤抖着捡起一卷,借着星光拼读着上面蝌蚪般的古文字。

当他读到关于“共生契约”的篇章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根本不是奴役魂魄的契约,而是一份自愿献祭的誓言!

二十年前,织魂族并非被屠戮,而是自愿将全族魂魄献祭给了傀儡母树,以自身为“钥匙”,去锁住一个更为恐怖的存在。

而那份誓言的见证人落款,赫然是三个字……沈观澜。

沈墨的祖父。

另一边,锦衣卫百户周不疑提着一截从巨型傀儡身上砍下的残骸,突袭了苏婉儿所在的醒脉营。

他以为这里是妖术的另一个节点。

可他冲进去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

营中所有苏醒的病人,那些手腕上带着木纹图腾的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们的影子在烛火下被无限拉长,下一秒,所有影子同时伸出漆黑的傀儡丝,闪电般缠住他手中的残骸,将其硬生生拖拽到了那个叫阿蛮的孩童面前。

阿蛮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的断臂木偶,轻轻按在了残骸胸口的核心……那枚识痕瓮的碎片上。

星尘与黑丝交织,光芒大作。

一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属于谢扶光的手掌,在半空中实体化。

那只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捏碎了坚不可摧的瓮片!

京城上空,那巨大傀儡的身躯猛地一颤,胸口炸开一个大洞,轰然解体。

钦天监禁地。

陆九渊已将那句密文,一笔一划地刻在了自己的星轨仪上。

当他转动星盘,将北斗七星的荧光投影与远处傀儡母树的轮廓重合时……

轰隆!

沈墨的藏书楼,那座看似普通的建筑,毫无征兆地向内坍塌!

漫天烟尘中,陈阿四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拖出了半截青铜匣子,看样子他竟是跟着陆九渊一路潜了进来。

匣子内,只有一卷用血写成的布帛。

织魂族最后一位长老的血书。

“织魂为恶,傀儡为善,血脉未断者当自取。”

织魂族献祭自己,是因为他们代代相传的织魂术本身就是一种“恶”,而他们创造的傀儡,才是脱离了血脉诅咒的“善”。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了未来的“血脉未断者”身上。

傀儡母树下,李阿沅挣脱了树干的束缚,她浑身散发着莹莹微光,仿佛与整棵树融为一体。

她看到了不远处,谢扶光的虚影在捏碎瓮片后变得破碎不堪,几近消散。

没有丝毫犹豫,李阿沅指尖金丝涌动,开始缝补谢扶光的虚影。

当最后一根金丝融入虚影的眉心,惊变再生。

一个清冷、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声音,从每一棵傀儡木、每一个病人的图腾、每一只木偶的体内,同时响起。

“我从未复活。”

“只是借你们之手,让织魂族的傀儡术,从禁术,变成本能。”

话音落下,那被修复的、凝实如真人的谢扶光虚影,抬手召来沈墨那枚“夺魂铃”。

银铃在她掌心缓缓熔化,随即,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重新塑造成七枚一模一样、却更加剔透光洁的小铃铛。

她没有将铃铛交给任何人。

七枚铃铛自动飞起,划过夜空,分别射向京城的七个方位,最终悬停在了陆九渊、李阿沅、陈阿四、阿蛮、苏婉儿、周不疑,以及正在拼读古籍的赵十三面前。

铃铛之上,流光婉转。

一场席卷京城的惊天棋局,在旧的终结处,落下了全新的棋子。银铃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