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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台的风停了,连灰烬都悬在半空。

谢扶光盘膝坐在地缝边缘,像一尊被供奉千年的残神。

她十指间缠绕的傀儡丝尚未收回,仍在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命运。

老槐跪在她面前,双手颤抖着捧起那口青铜断命匣,额头重重磕在碎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姐……该开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沙哑得不成调,“您爹临死前说——若星轨崩,契逆流,便让您亲手打开它。”

没人敢动。

玄牝婆婆的骨杖插在三步之外,幽蓝火焰早已熄灭。

她双目虽盲,却仰着头,仿佛在聆听天地尽头传来的低语。

陈砚舟的身影藏在废墟阴影里,手中紧攥那卷用胎儿皮制成的《契源录》,指尖发抖。

他刚从皇史宬密档房逃出来,脑子里还回荡着那行血字:“双生之女,一为祭品,一为容器。唯杀其亲,方可破契。”

他父亲临终前的话突然炸响耳畔——

“我对不起你娘……但我必须亲手掐死她。”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他竟然是上一代“契引人”的儿子,天生就被写进这场轮回,血脉里刻着献祭的宿命。

他几乎要呕出来,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

而此刻,焦点只在那口青铜匣上。

老槐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匣锁之上。

刹那间,三十六道符钉同时震颤,一道接一道脱落,砸在地上竟如丧钟轻鸣。

最后一枚钉子落地时,匣盖自动掀开,没有机关爆裂,没有毒烟喷涌,只有寂静。

静得可怕。

匣中无金无玉,只有一件小小的婴儿襁褓,布料早已泛黑,边缘绣着一行细如发丝的小字:

“谢扶光,生于永夜,葬于同名。”

谢扶光瞳孔骤缩。

那是她的名字,也是她的墓志铭。

她伸手,指尖轻触襁褓,一股刺骨寒意顺指蔓延,直冲心脉。

布料下的重量很轻,却压得她呼吸一滞。

就在她准备翻看时,一道柔光自匣底升起。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光影凝聚成形,是一位女子,素衣白裙,眉眼温婉,眼中含悲,却不带怨。

正是已故织魂族长之妻——柳眠衣。

她的残魂,竟一直寄居在这断命匣中!

“光儿……”她伸出手,虚抚女儿的脸颊,指尖未至,谢扶光已觉泪水滚烫,“别再往前走了。”

全场死寂。

谢扶光没哭,只是喉头剧烈滚动了一下。

她看着母亲的影子,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说过,我们是织魂者,不是祭品。”

“可你父亲……”柳眠衣轻叹,眼中泪光浮动,“他宁愿背叛全族,也要为你改写命书。他知道你是‘真名者’,是注定要被喂给契约的炉心,所以他偷偷把你出生时辰篡改为寅时三刻,对外宣称你是早产儿……”

她顿了顿,声音微颤:“可族规森严,瞒不过百年。最终,长老们发现真相,将他剜目投井。临死前,他只说了一句——‘让她活得像个人就好’。”

谢扶光的手猛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襁褓上,晕开一片猩红。

原来如此。

她不是天生冷血,不是天生无情。

她是被设计好的牺牲品,而唯一爱她的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自己人活活折磨致死。

“所以你要我停下?”她冷笑,嗓音破碎如砂砾摩擦,“看着他们一次次把我族之人做成傀儡?看着更多无辜者因这吃人的契约而疯、而死?”

柳眠衣摇头:“我不是要你复仇……我是怕你变成另一个它。”

话音未落,匣中异变陡生!

襁褓缓缓移开,露出下方一枚幽黑的傀儡核心——拳头大小,通体由暗金纹路包裹,中央嵌着一颗泛着寒光的龙牙,牙根处缠绕着一丝未曾断裂的红线,像是连接着某个遥远的心跳。

那东西一现世,整座祭台的地脉嗡然共鸣,连天上坠落的星辰都为之一顿。

谢扶光盯着它,眼神剧烈波动。

这不是普通的魂器。

这是“弑神种”——传说中唯有以至亲之骨为引,龙族遗齿为核,才能炼成的终极傀儡之心。

一旦激活,可斩断一切外力操控,连那隐藏在星轨尽头的金色王座,也无法再支配其主。

但她知道,代价是什么。

植入此核者,将不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

半人半傀儡,永生永世游走于生死之间,成为新的“容器”,也可能……成为新的“王”。

第167章 开匣见鬼,父诏如刀(续)

风没再起,可空气却在震颤。

那枚幽黑的龙牙核静静悬浮在谢扶光掌心,暗金纹路如活物般蠕动,仿佛蛰伏千年的凶兽终于嗅到了宿主的气息。

它不该存在于人间——以亲骨为引,以恨意为薪,炼尽血脉温情方得成型。

它是“弑神种”,也是诅咒的终点与起点。

众人屏息,连陈砚舟手中那卷《契源录》都滑落在地,无人敢弯腰去捡。

谢扶光低头看着它,指尖轻抚过那根缠绕的红线——细若游丝,却坚韧不朽,像是从二十年前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便已跨越生死接通了此刻。

她忽然笑了。

唇角扬起的弧度极冷,又极轻,像一片雪落在刀锋上。

“你们都想让我做选择?”她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地脉低鸣,“选当人?还是当神?选赎罪,还是复仇?选顺从契约,还是跪着求生?”

她抬眼,目光扫过老槐颤抖的脸,掠过陈砚舟惨白的瞳孔,最后落在母亲残魂凝成的虚影上。

“可我不想做人,也不想当神……”

她五指猛然收紧!

咔——

襁褓碎裂,化作黑灰簌簌飘落。

龙牙核被她一把按向自己心口,毫无迟疑,如同将情人送来的定情信物嵌入胸膛。

剧痛炸开。

不是撕裂,而是重构。

她的皮肤下瞬间浮现出银灰色的纹路,如蛛网蔓延,自心脏奔涌而出,顺着经脉爬满四肢百骸。

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仿佛有千万根灵丝正在体内穿凿、编织、重塑这具躯壳。

老槐猛地扑上前:“小姐!不可!‘弑神种’一旦融合,你就不再是织魂者,而是……而是新的容器!你会变成他们最怕的存在,也会成为他们最想毁灭的异类!”

“那就让他们来。”谢扶光咬牙,额角青筋暴起,鲜血从嘴角溢出,可她竟还在笑,“我本就是异类。从我出生那天起,就被写进祭文里。既然注定不能好好活着——那我就活得让他们害怕。”

话音未落,她双臂骤然张开!

嗤啦——

万缕银丝自她十指破体而出,如怒放的金属之花,刺穿空气,直指苍穹!

那些丝线不再是普通的傀儡控线,而是带着吞噬魂魄的寒意,带着逆转命轨的戾气。

它们迎风暴长,精准缠上空中倒流的金黑锁链——那是来自地宫深处的契约锁,曾束缚历代傀儡王,也曾操控星轨运转。

她双手一扯!

轰——!!!

整座祭天台崩塌半边,地缝深处传来非人的尖啸,凄厉到足以让听者七窍渗血。

“不可能!!”那声音嘶哑扭曲,似百人齐吼,又似一人泣血,“没人能重铸魂契!没人能挣脱王座支配!!你只是个残族余孽,怎敢……怎敢篡改命书!!”

是傀儡母影。

传说中第一代织魂族长以自身为基炼成的魂契核心,藏于地宫最深处,掌控万傀运转,维系星轨平衡。

它本该是至高无上的律令化身,此刻却被谢扶光以“弑神种”之力硬生生撼动。

而她站在废墟中央,衣袂翻飞,银丝如冠。

半人半傀儡的身体缓缓离地,踏空前行。

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有符纹燃起,焚尽过往枷锁。

她走过义庄门前,瞥见林九娘蹲在土坑旁,正将一颗灰白的心脏埋入地下,口中喃喃:“我不需要谁来定义我是谁。”

谢扶光微微颔首。

那一瞬,两个都不愿被命运书写的女人,在寂静中完成了无声的盟誓。

她继续前行,直逼地宫入口。

途中,天象剧变。

北斗第七星突然黯淡,继而逆旋三周,坠下一缕紫火,落在她肩头,竟被银丝吸收殆尽。

陈砚舟瘫坐在地,望着手中的《契源录》,只见原本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正在逐一褪色、消失——

旧约已毁,新契将生。

而在地宫最深处,王座之前,百具历代傀儡王的残骸静静伫立,森然列成甬道。

它们空洞的眼窝里,还残留着被操控一生的麻木与死寂。

忽然,其中一具交缠的双生骨架微微颤动。

一只枯手缓缓抬起,指向即将到来的脚步。

另一只手的指节间,幽幽浮现出一点微弱的心跳光影——靛蓝中透着金芒,微弱却不肯熄灭。

像是谁在深渊底部,执拗地握紧了最后一丝生息。

谢扶光脚步未停,眼中银光流转。

她不再隐藏那些自体内延伸而出的银丝。

因为……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