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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册子薄如蝉翼,触手却温润如玉,带着活人的温度。

谢扶光展开它,指尖掠过皮册上细密的纹理。

这并非什么皇室族谱,而是一份用血写就的交易密录。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历代皇室与邪术的契约。

每一任真龙天子登基前,都必须前往一座名为“幽冕堂”的地下神殿,接受一场所谓的“净魂礼”。

所谓净魂,实则是将自身登基路上沾染的血腥、犯下的罪业、背负的怨气,尽数转嫁于一个被选中的替身之上。

这个替身,被称为“谢罪羊”。

谢扶光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的墨迹还带着未干的血腥气,记录的时间,正是二十年前。

先帝为求江山永固,天下再无能掣肘皇权之秘术,亲手在契约上画押,自愿献出整个“织魂一族”,作为他那一朝的“谢罪羊”,永世替皇族背负罪孽。

谢扶光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死寂的塔顶盘旋,比海风更冷,比鬼哭更凉。

“原来,我们不是被诬陷谋逆而杀的。”她对着空无一人的东方,轻声自语,“我们是被当成祭品,献祭掉的。”

话音刚落,一道惨白的雷光划破天际!

轰隆!

那人皮册子竟在她手中无火自燃,汹涌的黑焰瞬间将其吞噬,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抹除这份禁忌的真相。

册子转瞬化为飞灰,唯独一行用金粉写就的小字,在火焰熄灭的最后一刻顽固地烙印在谢扶光的视网膜上——

“现任执礼者,居东宫别院,无面。”

“我带它回京!”阿菱冲上前,试图从灰烬中抢救出什么,却只捞起一把余温,“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室究竟是一群什么东西!”

“你现在回去,只会成为下一个祭品。”谢扶光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她拂去手上的灰烬,冷眼看着情绪激动的妹妹。

阿菱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与不甘:“那你呢?你就在这儿等死吗?等他们查到这里,派来舰队把这座塔连同你一起烧成灰?”

“姐姐!”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欧冶眠惊惶的声音从塔下传来。

他连滚带爬地奔上塔顶,指着远处的海面,声音都在发抖:“小姐,你快看!海上……海上来了三艘没有旗帜的黑船!”

谢扶光与阿菱同时望去。

只见海天交接之处,三艘通体漆黑、形制诡异的巨船正破浪而来,船上没有活人,船头迎风站立的,竟是一排排身穿紫袍的高大傀儡。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那些紫袍傀儡手中,无一例外都提着一颗人头模型。

一颗是前翰林学士周砚礼,一颗是盲眼说书人柳三更,还有几颗,是那些在京中为他们奔走的忠义之士。

这是无声的示威,更是最恶毒的诅咒。

谢扶光凝视着那些“人头”,许久,一言不发。

她忽然转身,从怀中取出一柄寸许长的碧玉小尺,那是她父亲谢承留下的遗物——量魂尺。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尺刃划破指尖,将一滴殷红中透着金芒的血,滴入脚下蓬莱塔的核心阵眼。

嗡——

整座孤岛剧烈一震。

塔内那上百具囚禁着凶魂厉鬼的傀儡,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空洞的双眼,猩红的魂火在其中熊熊燃烧。

“生魂为祭,血骨为引……”

“织我心丝,缚汝之命……”

百傀齐声低诵,古老而晦涩的《织心咒》汇成一道无形的音浪,在海岛上空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结界,堪堪挡住了黑船带来的滔天煞气。

与此同时,京城。

御史中丞裴照坐在书房,已经连续三日不眠不休。

他面前摊着十几份来自不同衙门的奏折,上面的朱批字迹,每到子时,便会诡异地自行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

“来人。”他冷声唤道。

心腹幕僚悄然入内。

“去查内廷笔墨房,尤其是每日呈给圣上的‘御用墨丸’。”裴照双眼微眯,眼中寒光一闪,“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幕僚带回了一枚漆黑如豆的墨丸。

裴照不动声色,将其投入一碗清澈的“显忆汤”中。

汤水迅速变得浑浊,汤面上竟缓缓浮现出一幅流动的影像:几名太医打扮的人,正在一间密室里,小心翼翼地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混入墨汁。

影像一转,那些粉末被命名为“忘言粉”,一种能抹除文字记忆、甚至是短暂记忆的西域秘药。

而这些药,最终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东宫别院,供给一位“无面大人”服用,以维持他那“无形无相”之体。

裴照端起汤碗,将那污浊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放下碗,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满是彻骨的冰寒。

“难怪查不到人……因为他本就不该有脸。”

千里之外,扬州。

瘦马坊的主母陈九娘,在深夜收到了一封用血写就的密信。

信纸上没有字,只有一段通过金丝灵犀颤抖传来的、属于柳三更的最后遗音。

陈九娘脸色煞白,她立刻敲响了茶楼地下密室的警钟。

半个时机内,江南七地“听脉遗族”的传人,那些平日里伪装成说书人、乐师、更夫的秘术者,齐聚一堂。

地下密室中,众人设下“回音阵”。

竹笛、铜铃、鼓板、三弦……各种乐器在同一时刻发出共鸣,试图从那段破碎的遗音中,唤醒柳三更残魂的最后一段记忆。

终于,在所有声音汇聚的中心,空气扭曲,形成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那是高高的房梁之上,柳三更藏身其中,他“听”到下方一个身穿紫袍、兜帽遮脸的人,正对孙怀恩用一种非人的嗓音低语:

“织魂灭门,不过是个开始。我要这天下所有敢言、敢想、敢有魂者,皆不敢开口。”

话音落下,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头。

兜帽的边缘,不经意地掀开了一角,露出他脖颈处一道狰狞而诡异的痕迹——那分明是一道用金线缝合的伤口,是傀儡改造的铁证!

京城,皇家陵园。

夜雾弥漫,新立的默碑前,一道虚幻的人影悄然浮现,正是周砚礼之魂。

他看着碑上那些被强行唤醒的名字,魂体因激动而剧烈波动。

守陵的禁军统领赵明琅路过此地,只觉一阵阴风吹过,耳边竟响起一个飘忽的低语:

“我知道他是谁。”

赵明琅猛地拔刀,却见四下无人。

那声音再次响起,直接灌入他的脑海:“他是李崇寂!先帝的同胞兄弟,当今的皇叔!”

“他天生阴脉,命格至煞,本无缘大统,被先帝秘密送往幽冕堂,炼化为吞噬皇室罪孽的‘活祭器’。他本该在二十年前的大祭中与织魂族一同湮灭,却靠着吸食我族魂魄苟延残喘至今!”

“如今他察觉真相泄露,正欲重启‘大祭仪’,妄图以京城百万百姓的怨念与惊恐重塑真身,彻底摆脱‘器皿’的宿命!”

蓬莱塔顶。

阿菱听着欧冶眠从秘法铜镜中转述的京城密报,浑身冰冷。

她突然想起沈知悔托人送来的那个小包裹,疯了似的翻找出来,里面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

她跪倒在塔阵之前,颤抖着手,将那枚小小的铜铃,轻轻放在了阵眼之上,也就是谢扶光滴血的地方。

“叮——”

一声轻响,微弱却清晰。

铃声与谢扶光的血脉之力共鸣,瞬间传遍了整座蓬莱塔。

塔中百傀,竟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眶不再望向远方的黑船,而是汇聚在了阿菱的身上。

她们仿佛在等待一个新的指令。

谢扶光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的妹妹,那双万年冰封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缓缓点头:“你要走这条路,可以。但你必须明白——这一次,你要对付的,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鬼。”

“是创造了他的那个吃人的体制。”

说着,她从自己那只金丝缠绕的左臂最深处,逼出了一枚光芒璀璨、仿佛心脏般跳动着的核心金梭,不由分说地刺入阿菱的掌心。

鲜血与金丝瞬间交融。

“啊!”阿菱痛呼一声,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整座蓬莱塔的灵脉仿佛都与她建立了联系。

远处的海面,三艘黑船已逼近十里之内,船上紫袍傀儡散发的杀气几乎令空气凝固。

就在这时,塔内百傀,包括塔顶的谢扶光,竟同时抬起了手。

她们没有指向黑船,而是齐齐指向了遥远的京城方向。

那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该你们说话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纸灰,一朵被烧得残缺的纸莲花悠悠飘落,恰好停在阿菱摊开的掌心。

那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血写就的新字。

……他在等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