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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队缓缓驶过那两扇以巨木打造的庄园大门,我心头猛地一沉。

这里哪里是什么供文人雅士、贵族子弟游猎宴饮的奢华山庄,分明就是一座壁垒森严、杀气腾腾的军营!

视线所及,不是预想中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

入口处是一片开阔的夯土广场,足以容纳千军万马。

广场尽头,一座高耸的望楼如一柄利剑直插云霄,楼顶的旌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绣着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色猛虎,狰狞而凶悍。望楼上,几名持弓的哨兵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正一寸一寸地来回扫视着所有宾客的车队。

庄园内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披坚执锐、肃然而立的兵士,他们身上的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久经沙场的悍勇与杀气。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花草的芬芳,而是一股淡淡的、属于兵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们踏入了一张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有专人上前,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指引我们去安置车辆和物品。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效率极高,更像是在执行军令,而非招待宾客。

林昭似乎对这场面颇为兴奋,他从前车跳下来,大声赞叹道:

“好家伙!萧将军这排场,比圣上出巡的羽林卫也不遑多让啊!真是气派!”

何允修则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那双清冷的眸子飞快地扫过周围的环境,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记忆。

他一言不发,但那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他内心的警惕,显然,他也察觉到了此地的非同寻常。

我推着三郎君的轮椅,跟在他们身后。

三郎君面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寻常园林并无二致。

可我却注意到,他的气场也开始变得冷肃了。

然后,有管事的直接带领我们去了前厅。

厅内总算恢复了几分世家宴会该有的奢华与雅致。

角落里燃着名贵的龙涎香,几名貌美的侍女手捧漆盘,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为已经抵达的宾客奉上茶点。

有一些各府的小娘子和郎君也已经到了,三五成群,言笑晏晏。

但管事的很快就告诉我们,萧将军已经亲自带人进山去打猎了。

各位小郎君若有兴致,也可以自行换上骑装前去。

小娘子们以及想要休息的郎君们,则可自便,庄内自有安排。

我站在三郎君身后,重新握紧了轮椅的推手,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这才算稍稍落下。

我借着调整轮椅位置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发现这片接待区域的设计也是别具匠心。

前厅极为宽阔,前方是一个精心打理过的别致花园,花园两侧各有一条长长的游廊,分别被划分为男宾和女眷的休闲区。宾客们既可以在游廊上落座叙话,也可以欣赏园中从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

男宾和女眷居中有花园隔开,又可遥遥相对,甚是巧妙。

更有趣的是,花园中央用竹篱笆围出了一片区域,男宾和女眷都能朝里观看。

里面放养着一些温顺的小兔、小羊,还有几只色彩斑斓的锦鸡,供人观赏,为这肃杀之地平添了几分生趣。

只见女眷区,已有些人在见礼后落座,各自叙话。

也有些人去亭外游廊,由各自己的侍女或傅母们陪同,观赏游园景致。

另一些年轻气盛的小郎君们,则早已围坐一桌,开始高谈阔论,商量着待会儿要如何一展身手。

这个场景,倒是与平时各贵族间日常的宴会交际往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可越是如此,我越觉得那股看不见的违和感与危机感,弥漫在心头。

表面的歌舞升平,与内里的森严壁垒,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这次活动的重点,本应是山里的围猎场。

可三郎君身体不便,注定无法参与。

而这里大半是军营,岗哨林立。

我也不能像上次在清眠庄那样,随意离开去探查地形和布置。

正在我思索对策之际,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文士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

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行走间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风范。

“何郎君,林郎君,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他的声音温润醇厚,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

接着,他的目光越过二人,落在了轮椅上的三郎君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

那热情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维与亲近,让人如沐春风,却又不敢掉以轻心。

“想必这位,便是名满京华的三郎君了。琅琊王曦,有礼了。”

来人正是萧将军麾下第一幕僚。

官拜长史的王曦,出身于天下第一高门——琅琊王氏的旁支。

我目光一凝,打量着此人。

举止风度,果然得宜。

据说,这位王长史也曾是王家青壮一代中出类拔萃的子弟,才华横溢。

有过目不忘之能,辩才无双。

只可惜他出自旁支,在那些嫡出子弟耀眼的光环之下,终究难有真正的出头之日。

最终,在王氏本家的嫡出兄弟们纷纷凭借家世与才学,走上朝堂显赫的仕途之后,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选择——投入当时还仅仅是边将的萧将军麾下,成为其幕僚。

如今,萧将军权倾朝野。

而他,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子弟,一跃成为将军府内说一不二的长史。

能在这位以铁血手腕着称的将军身边稳坐此位,足见其心计与手腕。

王长史似乎对林昭和何允修很是熟悉,这并不奇怪。

他们都与王家沾亲带故,都是京师高门间宴会往来的常见面孔。

他与林、何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三郎君身上。

他一见到三郎君,便立刻换上了一副更为热情的笑脸,微微躬身,姿态摆得极低。

“三郎君大驾光临,实在是令我这望霞庄蓬荜生辉啊!”

他语气诚恳得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山中地形复杂,我家将军又是个急性子,今日天一亮便按捺不住,与早到的几位小郎君先行入山巡猎去了。将军特命下官在此迎接招待各位贵客,若有任何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三郎君千万海涵。”

三郎君坐在轮椅上,神色淡然地回礼。

“王长史太过客气了。萧将军威名赫赫,我等晚辈能得此机会前来叨扰,已是莫大的荣幸。”他的声音既不卑微,也不倨傲,将彼此的距离维持在一个得体的范围内。

“三郎君过谦了!”

王长史笑意更深,他话锋一转,声音也扬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如今这京师之中,谁人不知三郎君于曲水流觞宴上的绝世风华?一首诗,一支曲,如今都在京师争相传诵,引得多少名士赞叹,多少小娘子倾心!可以说,如今在京师,已是无人不识君了啊!”

他的话音一字一句落下,整个前厅的嘈杂声便随之减弱一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厅内已是鸦雀无声。

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男宾区的小郎君们,以及女眷区的小娘子们。

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几乎都到齐了。

只是暂时还没见到那几位真正的“主角”,看来他们还未抵达。

王长史的话音一落。

周围原本在低声交谈的郎君与小娘子们,目光“刷”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我们这边。

我明白了。

王曦这番话,看似是恭维与赞美,实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三郎君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这是在提醒所有人,这位新来的三郎君,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

他也是这片山林里,一头不容小觑的猛兽了。

可被一头更强大的猛虎如此“抬举”,绝非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