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读趣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自库房出来。

回到刺史府,大家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何林昭恢复了步履轻快,何琰甚至与崔遥低声说笑起来。

前方就是议事厅。

王刺史和王长史,他们竟还未离开。

我们一行人若无其事的表情,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起来。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何琰与崔遥,立刻恢复了京师郎君的矜持与威仪。

空气中那丝短暂的松弛感,瞬间被拉紧。

他们二人见我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各自重新落座。

王刺史挥了挥手,让侍女将王三娘子,带去后院参观。

王三娘子起身,得体地跟着侍女款款离去。

待那抹倩影消失在屏风后,议事厅里再次变得安静。

王刺史整理了一下衣袍,双手交叠在身前,嘴唇嗫嚅了半晌,像是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三郎君,又迅速垂下,落在自己面前的漆案上。

“都督……”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

“下官此次前来锦城,除恭迎都督外,还有一事……需提前向都督报备。下官想着,都督的巡视队伍,恐怕也很快……将巡至陵海城。虽说……都督对陵海城也算了解,然……然下官还是必须把一些情况,如实……如实禀报。”

他说话时吞吞吐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番做派,将一个诚惶诚恐、生怕触怒上官的小吏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官场上常见的“请罪”戏码的开场白。

他越是如此,接下来要说的事,怕是越重大。

果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抬头,眼中竟泛起了一丝水光。

“下官治理陵海不力,致使……海上匪乱猖獗,商旅不宁,民怨沸腾!尤其……这一年来,情况尤甚!下官自知罪孽深重,特……来向都督请罪!”

话音未落,他竟离席而起,快步走到厅中,撩起官袍的下摆,“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拜了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伏地不起,宽大的官袍在地上铺陈开来,像一滩绝望的死水。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把林昭他们都唬了一跳。

林昭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去扶,却被何琰一个眼神制止了。

一时间,满座皆惊,却又满座皆静。

没有人敢动,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三郎君的身上。

三郎君依旧维持着那个品茶的姿势。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像针尖,扎在王刺史伏地的背脊上,也扎在所有人的心上。我甚至能听到王刺史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这沉默,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具压迫感。

不知过了多久,三郎君终于放下了茶杯。

王刺史伏地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王刺史,”三郎君开口了。

“你这是在催我,尽快去你的陵海城吗?”

王刺史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惊惶。

“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下官只是……只是将实情先行告知,但凭都督发落!下官万死不辞!”

“既如此,”三郎君的语气依旧平淡。

“你便将陵海城匪乱的情况,详详细细写成文书,呈上来。我需先了解,再看如何安排。至于眼下,可有刻不容缓的紧急情况?”

他这话,看似是给了王刺史一个台阶,让他从请罪的绝境中脱身,转入正常的公务流程。

但我知道,这是三郎君在告诉他:你铺垫了这么久,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王刺史伏在地上,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他宽阔的后背微微起伏,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终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

“……回都督,陵海城……陵海城内,也时常听说有……有乌沉木,在私下往来!”

乌沉木!

这三个字一出口,我感到自己背脊的肌肉瞬间绷紧。

何琰和何允修交换了一个极快的眼神,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崔遥,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消失了。

整个议事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三郎君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拖长了声音,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长史,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先是朝三郎君深深一揖,然后才转向自己依旧伏地不起的王刺史。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与王刺史的惶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都督容禀。”

王长史开口,声音清朗而沉着。

“下官也曾听闻,除了南部海域乌沉木,在西部,似乎也产一种乌沉木。其木性、纹理皆与官木有异。只是传闻虚无缥缈,一直无从证实。直到听闻锦城张都尉缴获了一批来路不明的乌沉木,下官心存疑窦,故特意赶来一观,便是想亲眼看看,这批被缴的乌沉木,与过往乌沉木,到底有何不同。”

王长史终于亮出了他真正的底牌。

仿佛有一道电光,瞬间劈开了迷雾。

郑弘在库房里的那番话,犹在耳边——、

“它和京师所用的乌沉木不同,不象是相同的产地,树种、树龄,都不对。”

我下意识地看向何琰和崔遥,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与了然。

他们几个人,在这一瞬间,用眼神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原来如此。

原来王家此二人今日演的这一出拜访的大戏,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引出这句话。

他们名为看乌沉木和请罪,实为报信;

名为解惑,实为掀起一个新的政治波澜。

他们不敢直言那批木头有问题,更不敢直接捅破陵海城内那个巨大的走私网络,只能用这种迂回曲折、以退为进的方式,将这颗烫手的山芋,小心翼翼地,又顺理成章地,呈到了三郎君的面前。

那么,我们方才在库房里看到的那批,被郑弘鉴定为更适合用于城防关闸的坚硬木材,便是所说的……西部乌沉木?

这,可是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