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诓骗?

王婉仪吐出的这二字,瞬间劈开了我脑海中的重重迷雾。

露出的真相却让我遍体生寒。

那位我始终未见其面的王老宗主。

在我的想象里,本该是位世事洞明、智珠在握的弈棋人。

可我从未想过,他竟会布下如此冷酷的骗局,将自己的亲孙女——一位金尊玉贵的嫡出娘子,当作一枚棋子,毫不怜惜地掷入南境这片虎狼环伺的险恶之地?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王婉仪跟着林昭南下,是王氏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枚眼线,一根权杖。她代表着王氏的意志,对林昭进行无声的威压,确保他在南境的每一次决策,都能优先考虑王家的整体大局。

我甚至揣测,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攒够足够的政治筹码,好让她能昂首挺胸地回到京师,风风光光地嫁给她心心念念的郑小郎君。

虽然,我也曾猜测过,在她的手里,必然还藏着更深层次的家族密令。

但我所能想到的,都以为是与南境本土的王氏势力有关,是整合力量,或是传递消息。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王家这盘棋下得如此之大,如此诡谲。

他们竟是打了一条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迂回路线,目标根本不在南境,而是借道南境,直接指向了遥远的西部!

而且,压在这位王家嫡女身上的,竟然还是联姻的重责!

我几乎可以断定,如果王家当初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她只是一个被送去西部联姻的礼物,以她那高傲的性子和对郑小郎君的一片痴心,是绝无可能踏上南下之路的。

但结果是,她还是来了。

带着那一腔天真与孤勇,以为自己是在为她与郑小郎君那看似美好的姻缘,极力争取着最后一丝可能。

可现实的结局却是如此的残酷,令人唏嘘。

她所以为的抗争,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是棋手为了让棋子心甘情愿走到指定位置,而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这棋局,究竟要有多么冰冷,多么残酷,才会让下棋的人,连棋子的死活、荣辱与清白都毫不在意?甚至,连棋子的情感与希望,都要被当成驱动其前进的燃料,燃烧殆尽后,再被无情抛弃。

山洞里,王婉仪那凄厉的笑声渐渐止歇,只剩下压抑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粗重喘息。

火光跳跃,映着她惨白如纸的脸。

她失神地望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上面承载着足以压垮她一生的真相。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眼神空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还能怎么样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甫,这才再次开口。

“请仪娘子振作!”

“振作?”

王婉仪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诞无稽的笑话。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空洞地看着王甫。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的一切都已经被毁了!你让我顶着这副残破的身子,如何去面对世人?又如何去完成祖父他老人家的‘宏图大计’?”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向对方,也扎向她自己。

王甫沉默着,似乎是在快速地斟酌着词句。

“宗主早已料到,此行万分凶险,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宗主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仪娘子今日所付出的一切代价,家族都会铭记在心。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些话,冰冷,无情。

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的牺牲,她的屈辱,她所失去的一切,都早已在家族的计划之内,是被预估、被允许、甚至是被期待发生的。

她,是那个被摆上天平的,“值得的”代价。

王婉仪彻底愣住了。

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最后一点支撑着她的,名为“家族荣耀”的骄傲,那份身为王氏嫡女的尊严,在这一刻,伴随着王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轰然倒塌。

良久,良久。

“好……好一个‘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品味其中无尽的血腥与嘲讽。

然后,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空洞的眼神骤然重新聚焦,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戾与决绝。

“我答应。”她一字一顿地说,“祖父的密令,我会去执行。”

一直面无表情的王甫,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婉身一个手势冷冷打断。

“不过……”

王婉仪的声音陡然转冷。

她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指向蜷缩在山洞另一边阴影里,从头到尾都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王三娘子。

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女,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己的破碎与不堪。

“你,现在就去,把她给我杀了!”

王三娘子惊恐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王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看了一眼王三娘子,沉声说道:

“嫡娘子,这恐怕不妥。明日的交易,还需要您二位一同出面,去换回被官府截走的那批货物。届时,她也是重要的人质。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地补充道:

“三娘子,终究也是王家人。请恕属下不能奉命。若嫡娘子执意要处置她,可待此事了结之后,将她带在身边,禀明老宗主后,再由嫡娘子您亲自发落。”

王三娘子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她不能死。

这冰冷残酷的逻辑,像是一盆新的冰水,再次狠狠浇在王婉仪那根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

“我算什么嫡娘子!”

她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凄厉,在空旷的山洞里激起阵阵回响。

“我这副样子,还算什么王家的嫡娘子!”

她状若疯癫,双手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身上那件蔽体的外衫,似乎想要将那不堪入目的伤痕暴露给所有人看,又像是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着那无处发泄的屈辱与痛苦。

衣帛碎裂的声音,混杂着她绝望的嘶吼,在山洞里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王甫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王婉仪力气耗尽,无力地瘫软在地,他才再次认真地开口:

“嫡娘子请放心。今日之事,属下定会守口如瓶。所有相关的知情人员,属下都会清理干净,绝不会让半点风声泄露出去,污了您的清誉。”

他口中那句轻描淡写的“清理干净”,指的自然是像方才在洞外那般,将所有可能泄密的活口,尽数灭口。

王婉仪闻言,只是自嘲地冷笑。

王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为难:

“不过……郎君此次也亲至南境。此事,属下……怕是瞒不住他。”

郎君!

我和何琰在黑暗中,心头同时一震。

能被王甫如此称呼,且与王婉仪有如此深切关联的“郎君”,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人——那位王氏宗主为王婉仪定下的婚约对象,近年来在西部声名鹊起,被誉为刘氏麒麟儿的“小殿下”,刘怀彰!

他竟然也来了?亲自来了这南境?

这个消息,比之前王家的阴谋更让我心惊。

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将不再是王家和一些散兵游勇,而是西部刘氏最核心的力量!

王婉仪听到“郎君”二字,她再次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毁般的癫狂。

“那他都知道了……他还会要我吗?”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祖父这打的又是什么如意算盘呢?一个残花败柳,如何维系两家联姻?哈哈哈哈……”

王甫沉默着,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那些冰冷的道理去劝说。

任何语言在此刻的王婉仪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久,他才低声说道:

“家族联姻,是家族在前,个人在后。郎君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娘子您放心,我相信,即便如此,郎君他……依然会对您好的。”

刘怀彰会不会“对她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桩联姻,必须继续下去。

“呵,是吗?”

王婉仪发出一声轻飘飘的的嗤笑,然后便闭上了眼睛,仿佛连多看这个世界一眼,都觉得疲惫。

王甫见她不再激动,知道事情已算了结。

他站起身,对着王婉仪再次躬身行礼:

“事情已毕,属下还有要事处理,需先行离开。嫡娘子,请好生歇息,放宽心。”

说着,他上前一步,从王婉仪的手中,将密信和那个紫檀木盒一并取回。

显然,这些东西,不是她可以保留的。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洞口那些黑衣人立刻跟上,几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山洞里,又只剩下王婉仪和王三娘子。

“走。”何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