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三，护国府。
正是新年伊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的硝烟味和饺子的香气。百姓们穿着新衣，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护国府更加繁荣昌盛。商铺门前排着长队，技术学院门口贴着招生告示，护国银行前聚集着来存取银两的商户。即便是寒冬腊月，这座城市依然充满了生机。
护国公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议事厅里没有新年的喜庆气氛，反而弥漫着凝重的氛围。卢象升端坐主位，面前摊开着一份份加急密报。诸葛青云、孙承宗、王文义、傅青主等人齐聚一堂，人人神色严肃。
诸位，卢象升放下手中的情报，沉声道，李自成动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众人心中还是不免紧张。
傅青主站起身来，展开一张舆图：根据我们在李自成军中的眼线赵虎传回的消息，十二月底，李自成亲率大军三十万，从西安出发，浩浩荡荡东进。正月初一，攻破潼关；初二，占领华阴；昨日消息，已经进入河南境内。
他指着地图上的路线：按照这个速度，李自成最多一个月就能打到河北，两个月内必定兵临北京城下。
孙承宗捋须叹道：李自成此番东征，势如破竹。明廷各地守军，要么望风而降，要么一触即溃。大明的江山，怕是保不住了。
沿途城池为何如此不堪一击？方以智疑惑道。
民心尽失，顾炎武沉痛地说，明廷横征暴敛数十年，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李自成打着均田免赋的旗号，百姓自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守军也多是强征来的农民，根本不愿为朝廷卖命。
卢象升点点头：说得对。李自成虽是流寇出身，但他抓住了百姓最关心的问题——土地和赋税。闯王来了不纳粮这句口号，比什么都管用。
公爷，王文义问道，我们是否要做些准备？李自成东进，会不会顺道来攻打我们？
不会，卢象升肯定地说，李自成的目标是北京，是建立大顺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我们为敌。而且根据情报，他的进军路线是从河南直扑河北，绕过了山西。
诸葛青云补充道：再说，我们已经卖给他五百支火枪和十门火炮，算是表示了善意。李自成现在正需要用兵，不会节外生枝。
那就好，王文义松了口气。
但是，卢象升话锋一转，李自成不来找我们，不代表别人不来。
他从密报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众人传阅：这是三天前送到的，来自北京，明朝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密信。
众人接过信函，只见信中言辞恳切，大意是说：李自成叛军东进，京师危在旦夕，望护国公念在君臣之义，出兵勤王。若能击退贼军，崇祯皇帝愿封护国公为晋王，世袭罔替，并赐尚方宝剑，节制北方诸军。
孙承宗看完后，冷笑一声：现在想起来拉拢了？当初护国公在宣府为国征战时，朝中那些言官如何攻讦？那些阉党如何构陷？如今大厦将倾，才来画饼充饥，晚矣！
孙老说得对，顾炎武也愤慨道，明廷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崇祯多疑刻薄，朝臣贪腐无能，这样的朝廷，救不得，也不值得救！
方以智却有不同意见：话虽如此，但名义上我们还是明朝臣子。若是见死不救，恐怕会落人口实，说我们见利忘义。
以智说的有道理，诸葛青云沉吟道，名分这个东西，在乱世尤为重要。我们若是直接拒绝勤王，会被天下人指责为不忠不义。
卢象升微微一笑：所以我已经回信了。
众人都看向他。
我在回信中表示，卢象升缓缓道，护国府愿意为国效力，但目前正在防范清军，兵力不敷使用。待击退清军威胁后，定当全力勤王。
诸葛青云眼睛一亮：妙啊！这个理由无懈可击。清军确实是威胁，我们防范清军也是为国尽忠。而且没有明确拒绝，给朝廷留了面子。
孙承宗捋须笑道：公爷此举，进可攻，退可守。既保持了名义上的忠诚，又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待李自成和清军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择机而动，岂不妙哉？
正是此意，卢象升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待。等李自成攻破北京，等清军入关，等两虎相争。那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王文义抱拳道：公爷英明！末将这就回去加紧训练，随时准备出击。
不急，卢象升摆摆手，现在才正月初，按照推算，李自成最快也要三月才能打到北京。我们还有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护国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道上搭起了彩楼，各种花灯争奇斗艳。百姓们扶老携幼，出来观灯赏月。
卢象升难得放松，带着王婉清在街上闲逛。
夫君，你看那个花灯，做得真精致！王婉清指着一盏龙形花灯，眼中满是喜悦。
卢象升笑着点头：是啊，咱们护国府的工匠手艺越来越好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低声在卢象升耳边说了几句。
卢象升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变得凝重。
夫君，出什么事了？王婉清察觉到了异常。
没事，卢象升勉强笑道，你先回府，为夫要去处理些公务。
嗯，夫君小心。
议事厅内，烛火通明。
傅青主正在向卢象升汇报最新情报：公爷，刚收到紧急消息。正月十三，太监杜勋打开居庸关城门，投降李自成，引大顺军长驱直入，直逼北京！
什么？卢象升震惊，居庸关失陷了？
是的，傅青主神色严峻，居庸关是北京的北大门，易守难攻。没想到杜勋这个太监竟然直接开城投降。如今李自成大军已经兵临北京城下，随时可能攻城。
诸葛青云分析道：杜勋此举，恐怕是看出明廷大势已去，想为自己留条后路。太监这种人，最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
孙承宗叹息道：一个太监，就能决定一座关隘的命运；一座关隘，就能决定一个朝代的存亡。可悲，可叹！
还有更多情报，傅青主继续道，据我们在北京的眼线回报，城内已经乱成一团。百官纷纷逃窜，有的藏在家中不敢出门，有的想方设法出城逃命。
崇祯呢？卢象升问。
崇祯已经病倒了，傅青主说，据说是急火攻心，连日高烧不退。太医都束手无策。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撑着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商议出什么结果了吗？
没有，傅青主摇头，崇祯提出迁都南京，但满朝文武无一人响应。有人说迁都是示弱，会动摇军心；有人说来不及了，李自成大军已到城下；还有人干脆装病不上朝。
卢象升冷笑：墙倒众人推。当初崇祯在位时，这些大臣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忠君报国，什么誓死不降。如今真到了危急关头，全都成了缩头乌龟。
孙承宗沉痛地说：这就是大明的现状。朝堂之上，皆是私心自用之辈；社稷之间，尽为贪腐无能之人。这样的朝廷，不亡才怪。
孙老，卢象升问道，依您之见，北京还能守住吗？
孙承宗沉默良久，缓缓摇头：守不住。不是守不住城池，而是守不住人心。城内百姓早已对朝廷失望透顶，将士们也是心灰意冷。没有人愿意为这个朝廷卖命了。
那崇祯呢？他会怎么办？
两个结果，孙承宗竖起两根手指，要么城破被俘，要么……自尽殉国。
卢象升心中一震。虽然他早已知道历史的走向，但真正听到这个预测时，还是感到震撼。
一个皇帝，一个朝代，就要在自己眼前走向终结。
公爷，诸葛青云打破沉默，眼下局势对我们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李自成即将占领北京，成为名义上的天下之主。清军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入关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你的意思是？
趁着李自成和清军开战前，我们要拿下大同，一统山西，诸葛青云郑重道，只有控制了整个山西，我们才有资格在接下来的天下大乱中分一杯羹。
王文义也说：末将赞同。大同守将姜镶，本就是墙头草。如今明朝将亡，他更会见风使舵。只要我们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和足够的好处，他未必不会投降。
傅青主点头：学生在大同的布局已经基本完成。姜镶手下的千总刘进，已经被我们策反。只要时机成熟，他可以里应外合，帮我们拿下大同。
很好，卢象升站起身来，在厅内踱步，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等李自成真正攻破北京，崇祯的命运尘埃落定之后，再动手。那时候大同孤立无援，姜镶才会真正考虑投降。
公爷英明，孙承宗赞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若能兵不血刃拿下大同，既能减少伤亡，又能收拢民心。
正月二十，夜深人静。
卢象升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
这些天，来自北京的情报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人震惊。
崇祯的病情时好时坏，但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他召集大臣，却无人敢来；他下旨征兵，却无人响应；他想逃跑，却发现连信任的太监都背叛了他。
一个皇帝，落到如此境地，也算是悲剧了。
公爷，孙承宗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还在想北京的事？
卢象升点点头，孙老，您说崇祯这个人，到底是昏君还是明君？
孙承宗沉吟片刻：不能说他是昏君。他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想要中兴大明。但他多疑刻薄，刚愎自用，错杀了袁崇焕等忠臣良将。他有心振作，却无力回天。
所以说，他是个悲剧人物，卢象升叹道，生在了错误的时代，遇上了错误的朝臣，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是啊，孙承宗也叹息，明朝的灭亡，不能全怪崇祯。这是两百多年积弊的总爆发。土地兼并、宦官专权、党争不息、军备废弛……这些问题积累了几代人，岂是一个崇祯能解决的？
卢象升转过身来：孙老，您跟随明廷几十年，曾经身居高位，现在看着明朝灭亡，心中可有不忍？
孙承宗苦笑：不忍归不忍，但老夫也清楚，大明气数已尽。与其让它苟延残喘，不如早些结束，让新的秩序建立起来。
他看着卢象升，目光深邃：公爷，老夫追随您，不是为了复辟明朝，而是为了建立一个更好的朝代。一个真正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士子施展才华、让将士报效国家的朝代。
卢象升心中一动：孙老的意思是……
公爷当为天下计，而不是为大明计，孙承宗郑重道，明朝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即便勉强恢复，也只会重蹈覆辙。不如趁此机会，推倒重来，建立新朝！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卢象升深深看着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臣，心中涌起敬佩之情。能够放下对旧朝的眷恋，支持建立新朝，这需要何等的胸襟和远见？
孙老，卢象升郑重地抱拳行礼，您的话，本公记下了。不过眼下还不是宣布建国的时候，我们还需要等待。
老夫明白，孙承宗笑道，时机未到，不可操之过急。但准备工作可以开始了。老夫这些天一直在和青云商议新朝的制度设计，已经有了初步方案。
哦？说说看。
主要有几点，孙承宗如数家珍，第一，废除科举的八股文，改考经世致用之学；第二，建立内阁制，削弱皇权，避免一人独裁；第三，设立监察系统，防止贪腐；第四，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不许士绅免税；第五，限制土地兼并，保护百姓基本生计。
卢象升听得连连点头：这些都是好主意。尤其是官绅一体纳粮，这是触动既得利益者的根本之策。历朝历代都想改革，但都失败了，因为士绅阶层的反对太强烈。
所以必须趁着改朝换代之际推行，孙承宗道，新朝之初，旧的既得利益集团被打破，正是改革的好时机。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难了。
卢象升深以为然，孙老继续完善方案，等时机成熟，我们就付诸实施。
正月二十五，议事厅。
又一份密报送到。
傅青主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公爷，大事不好！北京城内发生兵变！
什么？众人大惊。
崇祯为了守城，强征城内青壮入伍。但这些人本就对朝廷不满，又听说李自成不纳粮的政策，于是哗变投敌。城内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纵火抢劫的乱兵。
诸葛青云分析道：看来北京真的守不住了。民变加兵变，这是王朝末日的标准配置。
还有一件事，傅青主继续道，崇祯已经绝望，据说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只是在宫中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王文义叹道：一国之君，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可悲。
卢象升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传令下去，各部加紧准备。一旦北京城破，我们立即采取行动。第一步，拿下大同；第二步，整合山西；第三步，观察李自成与清军的战事，择机出击。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还有，卢象升补充道，让情报部门密切关注北京的动向。崇祯一旦……有任何变故，立即回报。
夜幕降临，卢象升站在高台上，望着北方。
那里，一个王朝正在走向终结。
而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他不知道崇祯此刻在想什么，但他知道，那个多疑刻薄又励精图治的皇帝，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崇祯，卢象升喃喃自语，你尽力了，但时代抛弃了你。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这个朝代真的烂透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但我不会让历史重演。我要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国度。一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国度。
寒风呼啸，吹动着他的衣袍。
远方，战火即将燃起。
而他，已经准备好迎接那个改天换地的时刻。
护国府的旗帜，终将插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