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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科幻小说 > 梦里花落知多少重生纪 > 第14章 轮班广播的人不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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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轮班广播的人不署名

林晚把空铁盒塞进帆布包时,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五次。

陈默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图书馆后台数据崩了——今天上传量比上周少了七成。她蹲在老槐树下点开后台,绿色的上传曲线像被剪断的风筝线,从峰值直线坠到谷底。

他们开始等机器说话了。她对着树根轻声说。

上周还挤在公告栏前抢着写回忆的居民,现在围在自动售货机前看屏幕滚动播放路灯的忏悔;本该带着老设备来检修的老人,举着手机拍智能音箱复述的童年故事。

机器成了新的传声筒,而人,却成了看客。

她把手机扣在膝盖上,阳光在屏幕上投出光斑,像极了林岚小时候用玻璃弹珠在墙上晃出的彩虹。

那时妹妹总拽着她衣角:姐姐,你说我讲的故事,以后会有人记得吗?

会的,只要我们自己讲。林晚摸了摸帆布包,铁盒边缘硌得胸口发疼。

她站起来拍掉裤腿的土,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旧纸箱——里面滚出个掉漆的铁皮青蛙,上紧发条后呱嗒呱嗒跳起来,肚皮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1983年,小晚用它哄岚岚睡觉。

是该换种方式了。她蹲下身捡起铁皮青蛙,指尖蹭掉上面的灰,不是让机器替我们说,是我们替自己说。

城西中学的铃声刚响过第三遍,林晚抱着一摞磁带站在初二(3)班门口。

周晓雯从教室里探出头,马尾辫上的蓝色发带晃了晃:林姐,器材室钥匙在我这儿。她接过林晚怀里的磁带,指腹蹭过外壳上声音工坊四个字,选修课申请表我改了八版,校长说不考试就行

教室后排的吊扇转得忽快忽慢,十七个学生挤在课桌前,有的玩着铅笔,有的戳手机。

林晚站在讲台上,把一盏老式台灯拧亮——灯泡是暖黄色的,灯丝在玻璃罩里微微发颤。

把眼睛闭上。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有没有一句话,你怕再也听不到?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地的声音。

坐在第一排的圆脸女孩最先动了动,手指绞着校服拉链:我奶奶总说囡囡多吃点,可她上个月......

录下来。林晚递过录音笔,现在就录。

两个小时后,录音笔里挤着十七段声音:有男生带着哭腔的爸,别再熬夜修车了,有女生模仿外婆方言的阿晚要乖,还有个戴眼镜的男孩举着手机说:我家狗乐乐走前,喉咙里呼噜了三声,我数过的。

周晓雯抱着磁带盒跟在林晚身后下楼,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老长:这些要上传图书馆吗?

林晚摸出张便签纸,在上面画了座老广播塔,转成模拟信号,用最旧的设备播。

张立新的工具箱在桌上摊开,改锥、焊锡、电容摆得整整齐齐。

他盯着林晚递来的纸条,老花镜滑到鼻尖:三天?

五公里覆盖?

小同志,现在谁还用模拟广播......

话音突然卡住。

他转身拉开抽屉,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穿蓝工装的男孩站在广播器材厂门口,举着台自制收音机,嘴角沾着饭粒:爸,我能听见风!那是儿子手术前最后一次出门。

老张头发什么呆?隔壁王婶探进头来,社区说要帮你找老设备?

张立新把照片塞进胸口口袋,手指叩了叩桌上的工具箱:王婶,您家那台红灯711还在吗?

李叔,您修了十年的熊猫b601?他扯过抹布擦了擦桌子,明儿个把家伙事儿都搬社区活动室,咱们搭座人肉中继塔

三天后,社区活动室的屋顶支起根歪歪扭扭的天线。

七位老人围在控制台前,王婶扶着频率调节器,李叔盯着电流表,张立新举着秒表喊:八点整,放第一段!

电流杂音里,先传出的是铅笔划纸的沙沙声,接着是个小女孩带着鼻音的妈妈别走。

楼下的水泥地上,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拽住妈妈裙摆:是我!

是我昨天录的!

女人蹲下来,眼眶红得像颗樱桃:妈妈哪儿也不去,妈妈听着呢。

赵志国的巡查本翻到新的一页,笔尖在教育局通知几个字上戳出个洞。

通知说声音工坊录音属非教学内容,禁止传播,他把通知折成纸飞机,看着它飞过社区公告栏——那里贴着张手写海报:本周三晚七点,静音日。

周三傍晚,赵志国站在社区门口,心跳得比巡查时还快。

六点五十,第一户人家拉上了窗帘;七点整,三百扇窗户同时暗下来。

街面漆黑一片,唯有星星点点的绿光——是收音机的显示屏在闪。

巡逻警车缓缓开过,赵志国攥紧巡查本,手心全是汗。

警车却在社区门口停下,年轻警察摇下车窗:能借个位置吗?

我想听我奶奶的声音。

周晓雯站在城南打印店门口,手里的传单边角被揉得发皱。

标题《你家老人有没有不敢说的秘密?

》刺得她眼睛疼——这是声音工坊·城南分点的招募帖,可她根本没授权。

她顺着地址找到老城区的旧仓库,推开门时,六个穿校服的初中生正围着位白胡子爷爷。那年我在北大荒,雪齐腰深......爷爷的声音像老唱片,带着沙沙的杂音,旁边的女孩举着手机录音,屏幕上跳着记忆温度计:89c。

老师好!扎双马尾的女生发现她,手忙脚乱要关设备。

白胡子爷爷却摆了摆手:别关,我正说到挖野菜呢。他转向周晓雯,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姑娘,你要是来教我们写作业,我可要说喽。

周晓雯退到门口,从书包里摸出盒空白磁带。

她在背面写了行字,轻轻放在窗台上:你们的声音,比标准答案重要。

市立医院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味,林晚跟着苏婉清往病房走,鞋跟叩在瓷砖上响。

11床的李爷爷已经三天没说话了,今天突然攥住护士的手:我要录段话,只给明天值班的小张听。

她把录音笔贴在老人唇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像羽毛:告诉小张......我尝过她煲的汤,很暖。

老人的手慢慢松开,监护仪的声音变成单调的滴——。

林晚没走,她把录音笔放在护士站窗台,按下循环播放键。

第二天清晨,护工小张端着药盘走进来,突然顿住脚步:谁在放这个?

李爷爷说的。林晚站在她身后,你昨天煲汤了?

小张的手颤了颤,药盘里的勺子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捡勺子,林晚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水珠:他前天下雨说冷,我就......

走廊的广播突然响了,是李爷爷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告诉小张......

林晚走到医院门口,抬头看天。

厚重的乌云不知何时裂开条缝,阳光漏下来,像被谁用声音劈开了道口子。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味,林晚骑着自行车穿城。

路过早餐铺时,她瞥见橱窗上贴着张二维码,旁边手写着本店收老故事,换一碗热豆浆。

再往前,文具店、理发店、修车摊的橱窗上,二维码像春天的花苞,正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她捏紧车把,帆布包里的铁盒硌着大腿。

风掀起车筐里的磁带,最上面那盘贴着张便签:给所有愿意开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