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我这千花阁里混下去，最好给我安分守己！做好该做的事，不该管的事不要插手！招子看了不该看的就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休怪老娘手下无情！”
这句话，田妈妈是说给苏陌听的，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一群人讷讷的立在原地，垂着头不敢言语。
“一个个的还杵在这干嘛啊？不用干活啊！赔钱的玩意儿，竟会钻空子偷懒！”
众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散去，青栀和茉莉忙拉着苏陌也跟着退出门去。
第二天，许是为了给牡丹的那些恩客们一个交代，便有消息传出，千花阁花魁牡丹姑娘与恩客假戏真做，付出了真感情，强逼着自己的恩客娶她，可对方出身世家早已有了家室儿女，又岂能容下一个勾栏女子入府。牡丹姑娘又是个刚烈的，见自己被骗，一时难以接受，一气之下便服毒寻了短见。一个青楼女子，本就贱如蝼蚁，她的死活更不会有人过问。
千花阁里这些年也发生过不少命案，可大多是些不甘沦落风尘想不开自行了结的姑娘，签了卖身契，是生是死皆由不得自己，城内也更无人会管他们真正的死因。花魁又怎样，也不过是马革裹尸，当晚便被田妈妈命人匆匆忙忙的抬出去扔了。平日里乖女儿乖女儿的叫着，如今人死了却丝毫没有悲伤之情，倒是担心起牡丹死在这么好的屋子里，会不会坏了她的风水。
自牡丹离世后，田妈妈嫌晦气不许楼中之人再提起她，更别提在此处为她烧纸钱祭拜她了。苏陌怕被人发现又引来事端，就安慰了小蝶两句便让她先把火熄了，两人匆匆收拾妥当，便一同回了苏陌房中。
“苏医师，她们都说牡丹姐姐是自己寻的死，可小蝶却是不信的，姐姐向来开朗豁达，遇事从不钻牛角尖。尤其是对于男女之事，看得更是比寻常女子还要通透！若说她是为了一个男人而自寻短见，打死小蝶，小蝶也不信！”
“此话怎讲？”牡丹的死，苏陌早有怀疑，听小蝶如此说，更觉好奇。
“小蝶是姐姐的贴身婢女，和姐姐同吃同住，从未见姐姐对哪个恩客尤其上心过。她们对姐姐好，也不过是贪恋姐姐的美貌，一时寻欢作乐罢了，姐姐又怎会看不清！姐姐从未爱上过任何人！她答应小蝶，等她攒够了赎身的钱，便给自己和小蝶都赎了身，找一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如今她惨死，无人在意她的冤屈，小蝶人微言轻，能做的便也只是夜深人静之时寻个无人的角落给她烧些纸钱。若是姐姐能够明白小蝶的心意，小蝶倒情愿姐姐在天有灵，将小蝶也一并带了去，也好过在这炼狱继续痛苦！”小蝶边说边哭，小小女子，对牡丹的这番情真意切倒让苏陌不由得叹服。
“一定是那帮坏女人羡慕嫉妒姐姐的美貌和才情，才故意编排姐姐，可怜的牡丹姐姐人都死了还要被她们的污言秽语给糟蹋！”
“那些坏女人？你说的是...”
“还能有谁！那些恶毒的女人，看姐姐当上了花魁，分走了她们大半的恩客，便在牡丹姐姐死后编排她，说她...”小蝶面露难色，看那样子竟是有些难以启齿。可如今又有谁愿意听她说这些呢，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苏陌和那群女人不同，不，应该是和她们都不同，至少比她们干净，她愿意相信她。
“她们说牡丹姐姐是得了那病死去的。”小蝶的声音明显比刚刚要小了许多。
“那病？指什么？”
“就是…和好多男人那个了才得的病…”
谈及此处，两人纷纷垂下了头，毕竟都是未经世事的女儿家，谈起这些总是有些难为情。
早就听闻千花阁里到处充斥着硝烟，那些女人为了争风吃醋无所不用其极，如今却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
“太过分了！她们知道什么，牡丹明明是...”情急之下，苏陌险些说出口。可自己又没有十足的把握，胡乱猜测只会再害了小蝶的性命。
“苏医师，你也觉得牡丹姐姐的死并不简单是吗？田妈妈告诉众人，牡丹姐姐是自己想不开服毒自杀，小蝶知道，他们就是为了息事宁人，千花阁里从不缺花魁，过些日子只怕便再没人记得千花阁里曾有一位花魁名唤牡丹。”
“你有什么打算？”
“牡丹姐姐生前没少遭到那些人的嫉恨，如今她走了，阁里那些姑娘都觉晦气，不愿收留我。田妈妈打算将我再转手卖给人牙子，或为奴或沦为人偶，小蝶认命了。”苏陌眼睁睁的看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慢慢没了神采，黯然无光。
心中不由一酸，等待小蝶的命运究竟会是怎样？她想都不敢想，为何这些女子生来便如此命苦，青栀如此，茉莉如此，牡丹如此，小蝶也如此。还有千花阁里那些明争暗斗的姑娘们，她们又何尝不是同为天涯沦落之人，若非命不由己，谁又愿意机关算尽惶惶不可终日？
“小蝶，你可愿信我？”
小蝶抬眸望着苏陌那双真诚的眼睛，那是一双干净的像湖水一样清澈的明眸，对着苏陌，小蝶毫不犹豫的猛点了几下头。
“小蝶信！小蝶在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苏医师，小蝶愿意相信你！”
“你刚刚说阁里的那些女人，她们是不是和牡丹的死有关？”苏陌迟疑道。
小蝶垂眸，眼睑还挂着泪珠。
“小蝶也不敢确定，可是她们私下里的确是不喜欢牡丹姐姐。为了争分姐姐的恩客，不惜四处造谣诽谤姐姐，说姐姐得了脏病，谁碰她谁就倒霉。殊不知她们不但人脏心更脏，姐姐沦落风尘情非得已，若不是为了早日挣够赎身钱，她又怎会愿意在那些臭男人身边周旋讨好。小蝶心疼姐姐，每次他们走后，小蝶都不敢去看姐姐，实在是...”小蝶说到此处，眼圈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