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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于禁必定落入我手!”

……

罾口川,曹军大营。

于禁端坐主位,神情凝重地盯着案上的地形图。

他虽自认为通晓兵法谋略,但终究非其所长。

他最擅长的,还是练兵与驻防。

如今曹操将解樊城之围的重任交给他,统领七路大军,实在令他倍感压力。

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以曹操的性格,如此重要的战役本该亲自领兵才是。

樊城至关重要,以曹操的智谋不可能不知晓。

可偏偏让他于禁率军救援,实在难以揣测其中深意。

然而,军令如山。

无论曹操有何谋划,既然军令已下,他就绝不能退缩。

一阵冷风吹进营帐,帐帘掀动,夏侯渊快步走入,卸下蓑衣,疲惫地坐下。妙才将军?”

于禁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元让将军的伤势如何了?”

“文则将军放心!”

夏侯渊答道:

“军医说过,我兄长虽然受伤不轻,但只是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

尽管流血不少,但只要安心调养,不会留下后患。”

“如此便好。”

于禁松了口气。

夏侯兄弟与曹操的关系众人皆知,若他们出了意外,即便曹操不责备,他自己也会心中难安。今日若非二位将军及时出手,恐怕真要叫那甘兴霸在阵前猖狂了!”

“文则将军言重了!”

夏侯渊摆摆手,道:

“你我皆是主公麾下将领,此时自当为主公分忧!”

“更何况,那甘宁挨了我一箭,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哦?”

于禁略显意外地看向夏侯渊。我虽未亲临阵前,但也知将军射中的是甘宁右肩。

这样的伤势,似乎不足以致命,不知妙才将军为何断定他命不久矣?”

“哈哈哈……”

夏侯渊低声笑道:

“将军有所不知,我的箭上淬过 ,一旦入骨,即便甘宁斩断整条手臂,也挡不住这剧毒的侵蚀。”

“如今毒性尚未发作,所以甘宁还能苟延残喘。

三五日之后,毒入心肺,便是神仙也难救。”

“到时候,甘宁怕是要落得个毒发身亡的下场!”

“好!”

于禁猛然拍案,眼中闪过一丝振奋。

这消息无疑给了他极大的信心。若甘宁真被将军射杀,关羽军心必乱!”

“我们只需静待时机,待三五日过后,七路大军齐发,直取关羽大营,樊城之围便可迎刃而解!”

文则将军高明!

夏侯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他对自己研制的箭毒极有信心——谁能料到关羽出征会带着当世第一名医?

于禁沉默良久,起身踱至帐外。

豆大的雨滴砸进泥泞的营地,在遍地水洼中溅起浑浊的水花。

他抬手接住冰凉的雨水,眉头越皱越紧:看这架势,雨怕是整夜都停不了。

暴雨如注的深夜,仿佛苍穹要将积攒多年的怨愤倾泻殆尽。

关羽提刀伫立在营帐前,任凭雨水浸透战袍。

他微阖的丹凤眼里蓄着雷霆,所有将士都读懂了那道无声的军令——

决战就在子时!

斥候跪在泥水中高声急禀,汉水暴涨,堤坝随时可能溃决!

青龙刀倏然划破雨幕,关羽声震四野:黄忠听令!

老将踏着积水单膝触地:末将在!

率一千 手埋伏罾口川高地,待洪水灌谷,曹军必从山口逃窜。寒光在关羽眸中一闪,凡出谷者,格杀勿论!

见黄忠领命欲走,关羽突然攥住他的臂甲:老将军切记,若水势异常,立刻撤兵。他指尖力道又重三分,此战可以不胜,汉升必须平安归来!

黄忠虎目微红。

当年在刘表帐下,何曾有人如此珍视他这老卒?

战鼓声中,青龙刀插入地面三寸:全军登船!待洪峰过境时决堤放水,我要樊城七军尽葬鱼腹!

此刻的于禁正倚在温暖军帐里小酌。

得知甘宁毒发将亡的消息后,他早早上榻歇息,连巡营都免了。

听着雨打篷布的声响,他惬意地给酒盏续上热浆。报!督将成何求见!

于禁挑眉放下酒樽。

这个监察官深夜造访,莫非......

“末将成河,拜见文则将军!”

“嗯。”

于禁微微颔首,淡然问道:“将军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商议?”

“正是!”

成何直言不讳,“末将以为,罾口川绝非久守之地!”

“哦?”

于禁眉尖轻蹙。

这山谷是他再三考量后选定的驻军之所,四面环山,仅有谷口可供出入,只要严加防守,纵使关羽亲至也难破阵。

如今成何质疑他的决策,令他心生不悦。

毕竟他这三军主将乃曹操钦点,本就忧虑威望不足,成何此言更添压力。

但成何毕竟是曹操亲命的督军,面子不得不给。

于禁靠向椅背,缓缓道:“愿闻督军高见。”

“将军!”

成何性情耿直,未察于禁情绪,径直说道,“我军屯兵罾口川这等低洼险隘,实犯兵家大忌!近来秋雨连绵,若汉江决堤,恐遭水淹之祸!”

“何至于此?”

于禁不以为然,“汉江距此十里之遥,江水岂会直灌罾口川?将军未免多虑了。”

“文则将军!”

成何语气加重。

他知于禁久居许昌,不谙襄江水势,故轻敌大意,可心急之下只顾强调后果,未能耐心阐明缘由,反倒适得其反。若江水寻常上涨,自无大碍,但若关羽截断上游水口,引洪倾泻,我军危矣!将军切莫因小失大!”

“不必多言!”

于禁抬手打断,“关羽折损大将,自顾不暇,焉有余力操控水势?堵截江口非一日之功,三五日后甘宁伤势恶化,我军便可一举破敌。

将军之虑,实属多余!何况此时移营,反予关羽可乘之机。”

“文则将军——”

“住口!”

于禁怒色渐显,“我军士气正盛,将军再三扰惑军心,意欲何为?”

“我……”

成何一时语塞。

身为督军,规劝主将本为职责,却遭此斥责,进退两难。

最终只得长叹一声,抱拳告退。

于禁紧锁眉头,心中郁结。

沉吟片刻,他取出荆州地形图细察襄江水势,不料越看越是心惊——

竟与成何所言分毫不差!

若关羽截断襄江上游,大水一旦灌入,罾口川必成一片 。来人!”

于禁刚开口,营外忽传来士兵急促的禀报声:“将军!罾口川突发洪水!大营……全被淹了!”

……

荆州,罾口川。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有时胶着持久,有时却只在一念之间定胜负。

此刻的曹军正欲休憩,滔天洪水却如山崩倒灌,瞬间席卷整个山谷。

地势低洼的谷口,汹涌巨浪吞噬营帐,数万曹兵措手不及,许多人甚至来不及披衣便被卷入激流,挣扎求生。

于禁死死攥着长戈,钩住一棵树才未被没腰的洪水冲走。

但其余士卒就没这么幸运了,不谙水性的老卒呛水后慌乱扑腾,浅水亦成致命险境。莫慌!”

于禁厉声高喊,“水深仅及腰,稳住阵脚!能动的随我突围,冲出谷口尚有一线生机!”

他逆流而行,众士卒纷纷跟随,殊不知这正是死路。

谷口山巅,黄忠率千名弓箭手静候多时。

见曹军游来,他挽弓如满月,箭出似流星,当先一名曹兵应声毙命。

对神射手黄忠而言,射杀水中活靶易如反掌。

昔年演武台上,他箭射抛空的铜钱尚百发百中,何况此时?每声弦响,必有一人殒命。

这仅是开始——数千弓手正遵关羽之令,箭雨将倾盆而下。

弓手们接到命令后,立即开始密集放箭。

虽然不如黄忠那般箭无虚发,但三四支箭中总能命中一名曹军。

罾口川地势狭窄,逃命的曹军士兵拥挤在一起,如同活靶子般容易被射杀。

眼看着同伴接连倒下,曹军士兵的求生意志逐渐溃散。

实际上黄忠的箭矢即将耗尽,只要再坚持片刻,曹军就能突围。

但惊恐万分的士兵们再也不敢冲锋,转而向谷内撤退。可恨!于禁心中大震,黄忠的出现证明这一切都在关羽算计之中。

他懊悔未听从成何的建议及时撤军。

退无可退的曹军只能冒险攀爬湿滑的山崖,不断有人跌落丧命。

暴涨的汉水超出预期,连黄忠都不得不提前撤离。

汹涌的江水很快灌满山谷,于禁等人勉强爬上峰顶,望着脚下滔滔洪水,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文则将军!夏侯渊呼唤着失神的于禁。

为救兄长夏侯惇,他双手已是鲜血淋漓,疲惫不堪地瘫坐在地:关云长当真如此可怕?这场战役他们甚至没见到关羽,七路大军就折损殆尽。

而荆州军竟无一伤亡。将军!有船!士兵突然高喊。

夏侯渊极目远眺——那是关羽的荆州战船正破浪而来。

......

夏侯渊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十几艘荆州战船徐徐驶入谷口,径直朝于禁与夏侯兄弟等人逼近。

领头战船甲板前端,傲然挺立着关羽关云长。

但见他身长九尺,美髯垂胸,面如赤枣,丹凤眼中精光迸射,青龙偃月刀斜倚肩头,锁子甲外罩皂罗战袍,端的是威风凛凛。

当这道巍峨身影出现在曹军视线中时,战局早已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