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手还按在那本发烫的书上。脊椎针口的位置隐隐发麻,像有根线从骨头里穿出去,连到了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电子表屏幕亮了一下,红光扫过指尖。
我知道刚才不是幻觉。沈哑那一针,老周拖地的节奏,还有书封上多出来的警告——都是真的。但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
档案柜自己开了。
两份文件并排躺在最上层,编号都写着Sp-07-a。一份标题是《清源计划事故报告》,另一份写着《基因融合体首例记录》。
我伸手去拿左边那份。
纸刚碰到掌心,字就变了。
“陈默母亲因实验失控导致脑死亡”这句话,眨眼间变成了“目标体成功融合外星孢子逻辑链”。
我又换右边那份。
结果也一样。文字像活的一样,在两种说法之间来回跳。
林晚秋站到我旁边。她没说话,只是把那个绣着彼岸花的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
墨水开始渗出来,黑色的液体顺着纸面爬,慢慢拼成一个倒五角星。
我的右臂突然一凉。
胎记的位置开始胀,皮肤往下塌陷,血管凸起来,像树根一样往肩膀上爬。冷得像是被人用冰水浇透了骨髓。
我咬住后槽牙,没动。
这不是第一次身体出问题。每次接近真相的时候,它都会这样提醒我:你快碰到底线了。
“林晚秋。”我说,“别碰那些字。”
她抬头看我,眼神很稳。不像以前那样盯着人鼻尖躲闪。
“你知道这是什么?”她问。
“不知道。”我说,“但我知道它不想让我读。”
我把眼睛闭上。视觉不能信。沈哑说过,听觉也不能信。现在连触觉都在被污染。
我启动“逻辑链强化”。
脑子里自动拆解两份档案的内容结构。不管文字怎么变,它们的页码顺序、装订孔位置、甚至纸张厚度都没动过。唯一的共同点,是那个编号Sp-07-a。
和我身上的胎记编号一样。
“这根本不是档案。”我说,“是诱饵。”
林晚秋轻轻翻了一页笔记本。新的黑汁又开始流动,这次拼的是数字:137。
我猛地睁眼。
137。魏九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量子力学通俗讲义》的页码。
我低头看手里的书。它的封面还在微微发热,但没有新提示出现。
系统沉默着。
这不对劲。每次我靠近关键信息,它至少会弹个提示音。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明要么系统失效了,要么……它被屏蔽了。
我抬起手腕,把电子表按在其中一份档案上。
屏幕闪了几下,最后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双信号源,内容互为镜像。”
也就是说,这两份档案是一对双生文件。一个说真话,一个说假话。但问题是,我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而且它们在互相影响。只要我看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跟着变化。
“你能记住整条街的车牌号。”我对林晚秋说,“那你能不能记住这两份东西的所有细节?不看字,只记格式。”
她点头,靠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纸面。
三秒后她说:“左边那份,第三页右下角有个折痕,形状像钥匙。右边那份,装订钉少了一颗。”
我立刻伸手去摸。
她说的没错。
但下一秒,那颗钉子又回来了。
折痕也平了。
文件在自我修复。
林晚秋的笔记得出更多异常:每三十秒,两份档案的页边距会交换一次;墨水密度同步波动;甚至连纸张纤维的方向都在缓慢调转。
这不是人为伪造。
这是某种机制在实时操控。
“有人在看着我们。”我说。
话音刚落,四面墙上的旧监视器全亮了。
画面里全是我在翻档案的动作。十二个角度,十二个我。
有的站姿偏左,有的右手先碰纸,有的皱眉幅度不同。
但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
然后,在同一帧,全部抬头。
嘴角扬起。
笑得一模一样。
我的胎记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股电流冲上后颈。
电子表震动不停,像是要从手腕上跳下去。
我知道这是什么。
认知干扰。系统最喜欢玩这套。让你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投影。
但我现在不能慌。
我抬手把电子表按在主控面板上,反向扫描信号源。
几秒后,屏幕上显示:“所有画面来自同一数据流,时间戳已抹除。”
果然是假的。
我扭头对林晚秋说:“撕一页纸,写下‘我是陈默,我只存在于此刻’,然后大声念。”
她照做了。
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盯着监控画面。
他们的嘴没动。
破绽。
这些影像只能模仿动作,没法同步声音。
我一把抄起桌角的金属尺,砸向主控线路盒。
啪!
所有屏幕熄灭。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我的呼吸声和电子表滴滴的响。
胎记还在蔓延,已经爬到锁骨下方。冷感更重了,伴随着一阵阵短促的记忆闪回。
手术台的灯光。
有人哼《茉莉花》。
程砚拿着一把银色的小刀,低头看我。
这些画面我没见过。
也不是破案后的闪回。
像是被锁住的记忆,现在因为某种刺激开始往外冒。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清醒一点。
不能再靠外部输入了。
我把电子表摘下来,贴在胎记表面,强制调用“微表情透视”功能反向解析自己的生理状态。
屏幕闪烁,最终定格一行字:
“检测到双生协议唤醒信号,来源:F-137。”
F-137。
不是页码,是文件编号?
还是坐标?
我忽然想起什么。
魏九临终前,手里攥着口香糖包装纸,上面印着二进制码。我当时解出来的是“第137页非终点,母链需共鸣”。
母链。
逻辑孢子的母链。
而我现在体内的胎记,是不是就是那个“共鸣装置”?
我转身走向书架。
灰蓝色封面的《量子力学通俗讲义》还在原来的位置。
我把它抽出来。
第137页被加厚过,摸上去有层硬膜。
我正要翻开——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林晚秋的笔记本掉在地上。
黑汁正在往外涌,比之前更快。它们在地板上拼出新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插着一根竖线,像眼睛,又像钥匙孔。
我的电子表突然震动。
红光一闪。
屏幕上原本静止的“F-137”开始跳动,频率和黑汁扩散的节奏一致。
像是在回应。
我低头看手中的书。
书脊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人从内部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