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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回廊下,手还握着剑柄,脚步停住了。风从院子那边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刚才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能走得很干脆。可现在,腿像被钉在地上。

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陆扬!”

是杨柳的声音。她出来了,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我没有马上回头,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她的声音有点抖:“你说过要娶我,可你现在走,是想让我守寡吗?”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耳朵。我慢慢转过身,看见她眼眶红了,嘴唇抿得很紧。她不是在闹脾气,她是真怕了。

我走过去,把披风解下来,轻轻盖在她肩上。她说冷的时候从来不说,可我知道她容易着凉。

“我不是去送死。”我说,“我是去护家。如果我不去,下一个被挂在树上的,可能是你。”

她身子晃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没擦,就那么看着我。

“那你为什么非要现在走?你的伤还没好。骑马都费劲,怎么打仗?你倒下了,谁来指挥?”

“正因为伤没好,我才更要快点回去。”我说,“别人不了解渤辽的打法。他们这次穿百姓衣服混进来,下一步就会冒充官差、难民。等他们进了城,再反应就晚了。”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手指抓着披风边缘,指节发白。

“你知道我在乎什么。”她终于开口,“我不在乎你当多大的官,也不在乎你立多少功。我就想知道,你还回不回来吃饭。”

我心里一紧。

“我会回来。”我说,“每一顿都会回来。”

她突然往前一步,扑进我怀里。她的头抵在我胸口,肩膀微微抖着。我没动,只是抬起手,轻轻抱住她。

“你答应我。”她声音闷闷的,“每天写信。要是受伤了,立刻撤回来。不准瞒着我。”

“我答应你。”我说,“不是为了战场,是为了回家见你。”

她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你要说话算数。”

“算数。”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还是抓着我的袖子。风吹起她的裙角,发丝贴在脸上。她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你至少……再多留一天。”

我皱眉:“杨柳,边境的事拖不得。”

“就一天!”她声音提高了,“让你的亲兵先回去报信,你明天再走不行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路上颠一下都可能裂口子!”

“军情紧急——”

“我也紧急!”她打断我,“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醒好几次?就怕你半夜偷偷走。我梦见你倒在雪地里,身上都是血,喊你你也听不见!”

她的眼泪又下来了,但我没再说要走。

她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姑娘:“你要是非得去,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军营。”

“胡闹!”我立刻拒绝,“那是战场,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那你别去!”她反呛回来,“你留在这里养伤,等好了再去不行吗?你现在去了能做什么?连路都走不利索!”

“我能做的事多了。”我压着声音,“我可以看地图,可以调兵,可以定策略。只要我在,弟兄们就有主心骨。你让我在这儿躺着,等于让我看着他们去死。”

她愣住了,嘴唇动了动。

“所以……你是觉得,我比那些兄弟还不重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握住她的手,“你对我最重要。正因为你最重要,我才不能看着敌人杀到家门口。我要保护的人里,第一个就是你。”

她低下头,好久没说话。

风穿过院子,吹动墙角那株早春兰。紫色的花瓣轻轻晃。

她忽然抬头:“你记得我们说过的那个小院吗?南边种桃树,东边养鸡,西边搭个葡萄架。你说要给我一只白猫,叫平安。”

我点头:“我记得。”

“那你现在走了,还能不能回来建那个院子?”

“一定能。”我说,“我画的草图还在桌上。等仗打完,我亲手给你砌墙。”

她看着我,眼神慢慢软了下来。

“好。”她松开我的手,退后半步,“我不拦你了。”

我以为她认了,可她下一秒又说:“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每天写信,写满一张纸,不准只写‘一切安好’四个字敷衍我。第二,不准冲在最前面,指挥的事让副将去做。第三……要是伤重了,必须立刻撤回来治,不管战况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头:“我答应你。”

她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掉脸上的泪。

“我去给你收拾点东西。”她说着转身要走。

“不用了。”我拉住她,“该带的你都给了我。”

她回头瞪我:“少废话。衣服、药、干粮,哪样不是我准备的?你那包袱皮都破了,还想背着它上战场?”

我没再推辞。

她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背对着我:“陆扬。”

“嗯。”

“早些回来。”

“好。”

她走了进去,门关上了。

我没动,站在原地。披风还搭在手臂上,上面留着她的体温。远处传来几声鸟叫,院墙外有小孩跑过的声音。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药包。布是新的,针脚细密,应该是她亲手缝的。我把它贴在胸口,站了一会儿。

然后我转身,往凉亭走去。

石凳上还放着昨天画的八门阵草图。墨迹有些晕开,但我没去管。我坐下,把手放在膝盖上,望着北边的天空。

没过多久,她提着一个新包袱出来,放在桌上。

“换了干净衣服,加了两副药,还有蜜饯和麦饼。”她说,“够你吃三天。”

我点头:“谢谢。”

她坐到我旁边,没看我,盯着桌上那张草图。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她说,“我们的猫还没养,院子也没建。你要是敢不回来……”

她没说完。

我转头看她。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上有细小的光。

“我一定回来。”我说,“为了那个院子,为了那只猫,也为了你。”

她靠了过来,头轻轻靠在我肩上。

我们就这样坐着,谁都没再提走的事。风很轻,花香淡淡。

她的手慢慢伸过来,握住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