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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帐中,烛火映在先锋官半边脸上。

他问:“你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后退,也没有拔剑。

我说:“我不是威胁你。”

“我是提醒你——军队不是你报私仇的地方。”

“我可以放下恩怨,但你也必须守住底线。”

他盯着我,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过了几息,他忽然笑了。

他把文书扔到案上,站起身,绕过桌角朝我走来。

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骨头上的重压。

“底线?”他开口,“陆扬,你太天真了。”

“这军中谁说了算,从来就不是靠什么忠诚、功劳。”

“而是看谁能踩倒别人。”

我看着他。

他说的话我不意外,但我还在等最后一句话。

哪怕一句缓和的余地。

他没有给。

他继续说:“你以为赢了一场比试就能翻身?”

“我告诉你,从你进营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走出这个冬天。”

帐内一下子静了。

风从帘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一下。

我知道了。

这个人不会停手。

也不会讲理。

他要的不是权势平衡,不是压制对手。

他是要我死。

我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心里那点希望已经烧干净了。

我不再想为什么。

也不再去猜他背后还有多少布置。

我只知道一件事——

如果我不动手,死的就是我。

是副将,是士兵甲,是所有信我的人。

他还在笑,嘴角咧开,露出黄牙。

“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终于明白,你那个老将军护不了你?”

我没回答。

我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点头。

这一点头,不是认输。

是告别。

告别那个还想讲规矩、讲军心、讲同袍情义的陆扬。

现在的我,只想着活下来。

然后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我转身。

手按在帐帘上,停了一瞬。

我说:“好。”

“既然如此,我不再忍。”

说完,掀帘出去。

夜风扑面。

月光照在铠甲上,泛出冷光。

剑柄上的蓝宝石也亮着,像一块冻住的冰。

我没回头。

脚步一步步往前,走得稳。

身后没有追兵,也没有喊声。

他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我也知道他不会睡安稳。

走出十步,我听见帐帘被猛地拉开。

一阵脚步声冲出来,是他的亲兵。

“统制大人!”那人喊,“先锋官有令,明日巡防改道西岭,地图已换,您若不知详情,可来取阅。”

我停下。

没回头。

西岭?

那是上次埋伏炸药的地方。

也是他第一次动手脚的位置。

他这是在试探我。

看我怕不怕死。

看我敢不敢去。

我转过身。

亲兵站得笔直,手里捧着一张新绘的哨位图。

我走过去。

伸手接过。

纸张很新,墨迹未干。

我打开看了一眼。

三条路线,全都绕不开山谷隘口。

那里最容易设伏,也最难突围。

我合上图,递回去。

“告诉他。”

“明天我会准时出发。”

“带着我的人,走原定路线。”

“若有阻拦——”

我顿了顿。

“格杀勿论。”

亲兵脸色变了。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僵着身子站着,没接话。

我越过他,继续往自己的营帐走。

路上遇到巡逻队。

还是那些陌生面孔,穿的是先锋官亲信的号衣。

他们看见我,没人行礼,只是侧身让路。

我也没理会。

现在还不是时候。

快到营帐时,我放慢脚步。

手摸进内袋,摸到那截褪色的红线。

杨柳缝的布巾已经送走了。

只剩这点线头。

我捏着它,站了几息。

然后拿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一脚踩过。

线断了。

我不需要靠这点残物撑着活下去。

我要用刀,用谋,用人命铺一条路。

回到帐中,灯还没点。

我坐在案前,抽出兵册。

翻开第一页,是我亲手写的布防记录。

第二页是各队轮值表。

第三页,贴着一张旧地图,上面有我和副将标记的暗哨位置。

我拿起笔,蘸墨。

开始写新的安排。

先写三件事:

一、查清先锋官近三日调令来源,是否伪造老将军印信;

二、联络炊事营老兵,他曾替我藏过伤药,可用;

三、让副将不动声色收拢可靠人手,每队至少两人,名单单独记。

写完,我把纸折好,塞进贴身内袋。

外面传来脚步声。

轻,但熟悉。

是副将。

他没直接进帐,而在帐外低声咳嗽两声。

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有话要说,且不能让旁人听见。

我起身,拉开一条缝。

他闪身进来,顺手带好帘子。

脸上全是汗,眼里却亮着。

“你去了?”他问。

“谈了吗?”

我坐下,没说话。

他看出我的脸色,呼吸一沉。

“他不肯收手?”

我点头。

“不止不肯。”

“他亲口说,不会让我活着走出这个冬天。”

副将拳头砸在案上,震翻了笔筒。

“狗东西!”

“他真敢说?”

“他说了。”

“而且还会做。”

副将喘着气,来回走了两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还能忍?”

我抬头看他。

“我刚从他帐里出来。”

“我已经告诉他——”

“我不再忍了。”

副将停下。

盯着我。

我继续说:“从现在起,我们不再被动应对。”

“我要查他的账,挖他的根,断他的臂。”

“他动我一下,我还他十下。”

“他想玩阴的,我就让他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反击。”

副将慢慢坐下来。

声音低了:“你要动手?”

“不是要。”

“是已经开始。”

我从内袋掏出那张被退回的哨位图。

摊在桌上。

手指点在西岭山谷处。

“他让我走新路线,说明他要在那边动手。”

“那就让他动。”

“我们提前埋人,反设伏。”

“他派多少,我们抓多少。”

“抓住一个,撬开嘴,顺藤摸瓜。”

副将眼睛亮了。

“好!就这么办!”

“我今晚就去安排。”

“不急。”我说。

“先查他这几日签发的所有手令。”

“特别是物资调配和人员调动。”

“只要有不合规矩的,我们就留证。”

“等到老将军面前对质。”

副将点头。

“文书房那边我能找人。”

“赵文义虽然不见了,但他有个徒弟一直不满先锋官。”

“用。”

“现在每个人都有用。”

“忠的,可用。”

“怕事的,也可用。”

“只要他不站到对面去。”

副将忽然压低声音:“要是……老将军也不信呢?”

我看他。

“那就证明给他看。”

“用证据,用结果,用命。”

“我不怕流血。”

“只怕弟兄们死得不明不白。”

帐外风响。

巡逻的脚步经过,渐远。

我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

取下宝剑。

拔出半寸。

刀刃映着月光,寒气逼人。

我把它插回去,挂回腰间。

“明天我去西岭。”

“你不用跟。”

“留在营里盯人。”

“看他还有什么动作。”

副将站起来,拍我肩膀。

“你小心。”

我点头。

“我会回来。”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替我挡刀。”

他没再说什么。

只是把手按在我肩上,用力握了一下。

我转身走向帐门。

掀帘而出。

月光正照在营道中央。

我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北斗偏南。

天快亮了。

我迈步向前,脚步比来时更重。

也更稳。

剑柄上的蓝宝石,在晨光将现未现之际,闪出一道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