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姝背着枇杷回了小院。
刚把新买回来的枇杷剥了一半的皮，林其煦就推门进来了。
“回来啦？今日在府衙如何？”林其姝笑着问道。
林其煦面上带了些腼腆的笑意，毕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知府大人威严又随和，他得知我是县试府试双案首，对我勉励有加。”
林其姝点点头。
随即林其煦想到自己听来的另一件事，“阿姐，我进府衙之后留神听了，不过得到的信息不多。
只在等候知府大人时，听到有两名书吏在闲聊，其中有一人说‘这还是王师爷走之前整理好的文书’。”
“没关系，阿姐这边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一会等你石阿兄回来问问他那边的情况。”林其姝话音未落，石见溪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石见溪得到的信息就全多了。
那名王师爷名叫王进友，确实是知府大人的贴身长随，颇得知府大人信任。
他对外宣称是隔壁扶西州集庆府安顺县人士，府试张榜前三日以老母病重为由辞工，知府感念其孝心，还赏了盘缠。
但是据王进友身边相熟的书吏所说，他平日里极少与家中来往信件。
并且这次回乡非常仓促，还有人曾见到他在走的前一日去了城内最大的庆丰银号。
这些信息倒是和林其姝在那位卖枇杷的阿婆那打听来的线索对上了。
“这么看来，庆丰银号是关键。”林其姝分析道，“大额银钱交易，银号必有记录。
李家若提取千两现银，或兑换成易于携带的银票，必然留下痕迹。
若能拿到李家支取千两银子的凭证，或者证明王进友在同一时间存入或兑换了大笔银钱的记录，便是铁证。”
林其煦皱眉说道，“阿姐，银号的账目，我们只怕难以查阅。”
“寻常人自然不行，但若是官府介入呢？”
石见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我们直接将此事，连同我们掌握的线索，禀告知府大人？”
“不错。”林其姝点头，“王进友虽是知府身边人，但其行为实属背主欺诈，更兼涉及科场舞弊，乃知府大忌。
我们将线索呈上，由知府大人亲自下令核查，名正言顺。
李家行贿是实，王进友诈骗是实，我们不过是揭发罢了。”
林其姝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我们并不能确保知府大人会相信我们，并且愿意深究，毕竟涉及他的贴身随从，对他来说也是丑闻。”
石见溪微微一笑，“据我所知，知府大人为官清正，断不会容忍此事。
再者，他与我们书院山长有几分故交，由我来呈交线索，也能增添他对此事的信任。
况且知府大人也是受害者，如此被信任之人蒙蔽，我们提供线索，也是助他挽回声誉。”
既然有关系可用，那就没必要硬刚了。
林其姝从善如流，当即便同意了石见溪的提议。
石见溪没有耽搁，下午便请求拜见了知府赵大人。
石见溪将如何偶然听得李志成抱怨、怀疑其中涉及科场舞弊、以及后续查访到的关于王师爷辞工、庆丰银号等线索一一向知府大人阐明。
“赵大人，此事涉及府试公正与您的清誉，还要请您明察。”石见溪起身，朝知府大人深深行礼。
知府赵大人初听时是惊愕，随即是滔天怒火。他回想起李家确实曾递帖求见，但是被自己拒了。
而王进友确实在那之后频繁外出，也确实在张榜前三日仓促辞行。
而自己当时忙于府试，并未细究，现在回头看来，这些都是疑点。
“来人！”赵知府面色铁青，“立刻秘密提调庆丰银号近三月的千两以上银钱往来记录！再查，王进友离职前，都与哪些人来往过！”
石见溪见状，便起身告辞离去。
不过三日，证据便被摆到了赵知府的案头。
李家名下商号，在府试报名前半月，在庆丰银号支取了一千两现银，兑换成了五张二百两面额的银票，经手人正是李府二管家。
而在十日后，王进友就在庆丰银号存入一千两银子。
府衙后角门守卫也证实，李府二管家曾在夜间秘密来访，接触对象正是进友。
所有证据链完整闭合，指向清晰。
王进友碰上急于求名的李家，于是利用自己在赵大人身边的身份，答应为李家舞弊提供便利，诈骗李府巨额钱财，而后卷款潜逃。
而李家，确有行贿之举，只是所托非人，钱财落空。
“好！好一个背主求财的王进友！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李增禄！”赵知府气得浑身发抖。
他深知科场乃朝廷抡才大典，底线绝不可触碰，更遑论被自家奴仆利用来行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好好！来人！今日之内发出海捕文书，通缉卷款潜逃的王进友，务必捉拿归案，追回赃款。同时立即拘传李增禄父子到案，查实行贿之罪。”
赵大人怕海捕文书一发出就会惊动李家父子，因此第一时间将他们押入大牢候审。
准备等王进友被抓捕归案时一同审判。
李家父子此时尚在暗中追查王进友下落，想着能不能拿回钱财。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衙役和镣铐。
“完了，这下完了。”李志成双手抱头，惶恐不已。
他顾不上大牢里地上的脏污，跪爬至李增禄面前，“父亲，我们可怎么办啊？”
李增禄面如死灰，“此事为何会泄露风声？明明除了我们和那王进友，没人知道此事！”
李志成也痛哭出声，“是啊！到底是谁！”
李增禄想到自家这个口无遮拦的混账，“是不是你在外头说了什么，让人家抓到把柄了？”
“我怎么会！我……”李志成突然想到放榜那日自己在巷子里控制不住地怒吼。
该不会是……在那的时候被人听到了吧？
李志成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李增禄看到李志成瞬间变化的脸色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他顾不得手上还有镣铐，一巴掌就将李志成掀翻在地，“蠢货！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们李家竟败在你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