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挂断夜游神的电话，手指在手机边缘划过。他没有回会议室，转身走向警局后门。外面风很大，吹得他冲锋衣下摆翻动。他翻身上车，引擎轰鸣一声，车子冲进夜色。
殡仪馆旧址在城西，荒废多年。铁门歪斜，墙皮剥落。秦明把车停在百米外，步行靠近。他右手按住右耳耳钉，左手贴在战术背心内侧的破军符上。脚步很轻。
风里有焦味。
他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灰烬。指腹搓了搓，能看到细小的红色颗粒。雄黄和朱砂混合燃烧后的残留物。这种配方只用于封印类文书。
他站起身，朝主楼走去。门口堆着碎砖，角落有个铁皮桶。火光在里面跳动。一个人影跪在桶前，手里拿着一叠纸，一张张往火里送。
是林远山。
秦明没有出声。他绕到侧面，借着残墙掩护靠近。桶里的火焰映出林远山的脸。他的眼神很亮，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最后一张纸刚碰到火苗，秦明一脚踢翻铁桶。燃烧的纸张散落一地，火星四溅。他踩住其中一角，靴底压灭火焰。灰烬飘起，四个字清晰可见——七窍流血。
林远山猛地回头，瞳孔剧烈收缩。
“你们来晚了。”他说。
秦明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准灰烬。“这四个字，是当年火化工的死状。”他说，“你不是医生，你是见证者。”
林远山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嘶吼。“见证？我是执行者！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他站起来，胸口起伏。“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不信阴间，不信轮回，不信命！只有我信！所以我活着！”
秦明没动。
“每死一个火化工，我就多活一年。”林远山扯开白大褂，露出里面衬衫，“二十年前那场火，烧死了七个火化工。我本该也在里面。但我提前离开。因为我知道他们会死。”
他指着自己的头。“我签了协议。用寿命换机会。他们不信，所以死了。我信，所以我活。”
秦明低头看地上的灰烬。他摘下右耳银质耳钉，划破指尖。血滴落在灰中。
血珠接触灰烬的瞬间，火光一闪。
七道人影浮现在空中。都是穿着工装的男人，脸上带着惊恐。其中一人突然转头，盯着林远山，嘴唇开合：“你还活着？！”
画面消失。
林远山脸色变了。他后退一步，手摸向脖子。
“你不配审判我！”他吼道，“你以为你是正义？你只是个工具！酆都大帝要的是秩序！而你们……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猛然撕开衬衫领口。
心口处有一块纹身。图案是一本正在燃烧的生死簿。火焰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真的在动。皮肤被烧黑又再生，反复循环。
“每一页烧掉，我就多活一年。”他说，“他们的命，成了我的命。”
秦明抬手，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张破军符。符纸在他掌心自燃。
他上前一步，将符贴在林远山额头上。
符火顺着眉心蔓延。林远山身体僵直，眼睛翻白。嘴里还在说话，声音断续：“你说……你要查证据……可证据早就……烧了……程序……还在运行……每一个节点……都是自愿的……”
秦明按住他肩膀，防止倒下。
林远山双眼失焦，呼吸变慢。但胸口的纹身仍在燃烧。焦味越来越浓。
秦明脱下冲锋衣，裹住他头部。然后从腰间取下战术绳，迅速绑住双手。绳结打紧时，他将一枚雷符碎片嵌入绳结内部。
他拿出对讲机。
“b区地下通道，准备接人。不启用急救设备，不开蓝灯，走封闭路线。押送人员两名，配备抗灵干扰手铐。”
对讲机那头回应：“收到。十分钟内到位。”
秦明蹲下身，把林远山扛上肩。动作干脆利落。他走出废墟，脚步稳定。风还在吹，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穿过城市街道。车内无灯。秦明坐在副驾驶，右手始终按在林远山肩井穴上。特勤队员坐在后排，盯着监控仪。
心跳频率异常。血压持续升高。但生命体征未中断。
“还有三分钟到。”司机说。
秦明点头。
车子驶入警局地下层。闸门开启，关闭。走廊灯光昏黄。两名穿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担架车等在电梯口。
秦明把林远山放上担架。特勤队员接手，推车进入专用羁押室。房间有双层墙体，内壁贴满镇魂符纸。摄像头二十四小时运转。
秦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给林远山戴上拘束带。
“保持监测。”他说，“一旦心律超过一百八十，立即通知我。”
工作人员点头。
秦明转身走向走廊另一端。审讯室在尽头。门关着，灯没开。
他走到一半停下。
右耳耳钉突然发烫。
他抬手碰了一下。
耳钉温度很高，像是被火烧过。
他皱眉，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轻微响动。
他没有回头。
知道有人在看。
但不能停。
也不能问。
他推开审讯室门，走了进去。
灯光亮起。白色顶灯照在金属桌上。桌上有录音笔，有记录本，有密封袋。
他坐下来，打开录音设备。
“嫌疑人林远山，男，五十七岁，原殡仪馆火化科主任，现羁押于b区特殊案件监室。首次正式审讯，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他说完，看向单向玻璃。
玻璃后面没有人。
但他知道有人在看。
他按下暂停键。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录音笔的指示灯在闪。
他盯着那点红光。
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