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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数数声中:红影的围猎

灯亮着,钟还在走。

通风口的铁盖掉在地上,扬起一小片灰。那只手不见了,但我知道它还在里面。我盯着洞口,手指没有离开手术刀。刚才那声“七”落下时,空气像是被拉紧了一样,现在这股劲还没松。

我没有动。

窗帘铁环还卡在管道边缘,勉强挡住那个黑口。我不指望它能拦住什么,只是需要一点心理上的支撑——至少现在,不会再有新的东西突然掉下来。

陈砚靠在橱柜边,呼吸比刚才更轻了。我走过去蹲下,伸手探他鼻息。一丝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他还活着,但身体越来越透明,像一层薄雾随时会被风吹散。

我低声说:“你还活着,我就没输。”

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我自己。

我站起来,退到墙角,背靠着冰箱。厨房很安静,可这种静不对劲。锅盖在灶台上微微晃,水龙头把手轻轻颤动,连刀架都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内部齿轮在转动。

然后我听见了。

“一。”

声音从头顶传来,就在通风管里。

我抬头看。卡住的铁环抖了一下。

“二。”

这次是从右边。洗碗机上方的排气口。

“三。”

左边橱柜的缝隙。

一个接一个,六个声音轮流响起,位置不断变换。它们不像是孩子在念,更像是被某种节奏控制的回音。每一个数字落下的瞬间,厨房里的金属物件就震得更厉害一点。

我数着。

六声结束,厨房陷入三秒沉默。

接着,通风口猛地一震。

第一个红影爬了出来。

她动作僵硬,膝盖先探出,然后是手臂撑住边缘,整个人滑落在地。她穿着一条褪色的红睡裙,脚上没穿鞋,皮肤苍白得发青。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空洞,直勾勾盯着我。

她站起身,右手举起一把菜刀。刀尖滴下一串黑液,在地砖上留下几个小点。

第二个从洗碗机上方的排气口钻出,第三个从烤箱下方的通风槽,第四个从天花板角落的检修口……她们出来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动作一致,精准得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第六个落地后,围成一圈。

她们站的位置正好把我困在中间,六把带血的刀指向我,刀身上刻着细小的罗马数字:1、2、3……一直到6。

我的耳后突然一阵发烫。

那里有一道旧疤,形状像倒置的十字。我一直以为是小时候摔伤留下的。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编号——7。

第七号容器。

她们是我的失败品,是我曾经拒绝成为母体时被回收的残片。每一次轮回,我都醒过来,然后被清除,再重来。而她们,成了这场实验的守门人。

我看着她们,忽然开口:“你们数错了。”

六双眼睛同时转向我。

我没有回避视线。“第七把刀,”我抬手指向墙上,“一直挂着。”

话音刚落,刀架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嗒。

它开始缓缓旋转,金属底座摩擦墙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最终停住,刀柄正对着那台老式胶片相机。

相机挂在墙上,镜头朝下,黑色机身有些旧了,边缘磨出了银色的底漆。它是我在b4实验室带出来的唯一私人物品,记录过太多异常画面。我一直把它当工具,但从没想过它会成为目标。

现在它被指认了。

像是回应这个动作,厨房里的震动加剧了。锅盖从灶台上跳起来,砸在地上;冰箱门自动弹开一条缝,冷气涌出;水龙头突然拧动,流出一股混着铁锈的黄水。

这些不是故障。

是活化。

整个空间正在响应某种指令,准备进入下一阶段。

我握紧手术刀。刀柄已经被我攥出汗,湿滑难握。我知道不能等她们先动手,可我也清楚,只要我动一下,包围就会收紧。

陈砚在这时咳嗽了一声。

声音很轻,几乎被金属震颤掩盖。但我立刻回头。他的眼皮在动,手指抽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

我没敢过去。

就在我分神的刹那,最前面那个红影抬起了刀。

她没冲上来,只是将刀尖对准我,然后张嘴。

“一。”

声音和刚才不同。这是她的声音,单独的,带着一种生涩的模仿感。

她旁边那个立刻接上:“二。”

第三个:“三。”

她们又开始数了,但这次不再是轮替,而是齐声。

“四。”

“五。”

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一种低频共振。我的牙齿开始发麻,胸口像是压了块冰。地面瓷砖轻微起伏,仿佛下面有东西在顶。

“六。”

我猛地拔起脚边的手术刀,甩手掷向最近的那个红影。

刀刃划过她脸颊,留下一道白痕。她没躲,也没反应,只是继续念下一个数字。

“七。”

六个声音同时喊出。

那一瞬,所有金属物件剧烈震动。冰箱门猛地撞开,锅具哗啦坠地,水龙头喷出的水变成弧形,像被无形的手扭曲。

而刀架,再次转动。

这一次,它没有停下,而是持续缓慢旋转,始终指着相机。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们不是要杀我。

她们在唤醒它。

相机从来不只是记录工具。它是锚点,是隔离层,是我用来逃避真实记忆的屏障。每一次我按下快门,都是在推迟面对自己的时间。而现在,系统要收回这个缓冲区。

我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主动用它,要么看着它被夺走。

我一步步往墙边挪,背始终贴着冰箱。红影们没有追击,只是跟着我调整站位,保持包围圈完整。她们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但每一步落地,地砖都会泛起一圈细微的波纹。

我离相机还有两步。

突然,陈砚又发出一声闷哼。

我回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手,指尖朝着相机方向,微微颤抖。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但眼神很清晰——他在示意我拿它。

我懂了。

他不是让我拍照。

他是提醒我:那是我们最后能掌控的东西。

我伸手握住相机的皮带。

冰冷的金属扣贴上掌心。我把它摘下来,抱在怀里。机身很沉,取景框裂了一道缝,快门按钮有些卡顿。但它还能用。

六个红影同时抬头。

她们看向我手中的相机,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情绪的变化——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期待。

就像等待仪式开始。

我低头看着它,手指抚过镜头边缘。这台机器拍下了河底宫殿的蓝光,拍到了林晚的倒影,也拍下了我自己在镜中的分裂瞬间。它见过真相,却从未揭露。

现在,它可能成为武器。

也可能成为祭品。

我抬起眼,正对最前面那个红影。

“你们想要它?”我说,“那就来拿。”

话刚说完,刀架猛地一震。

一根螺丝崩飞,打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相机在我手中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有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