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腕突然抽搐了一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猛地用左手抓住右臂衣袖,直接撕了下去。布料裂开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三层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小臂内侧,那块玫瑰形状的胎记正在发烫。皮肤下的纹路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有东西在游动,一圈圈泛出暗红的光。我盯着那块皮肤,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台早已断电的服务器屏幕闪了一下。灰白的界面自动亮起,没有图像,只有一段音频开始播放。
林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平稳得像是在读一段日常记录:“当双生玫瑰相遇,母体将获得实体。”
我没有动。陈砚也没动。但我们都听出来了——这不是预录的警告,是实时启动的指令。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楼板上。碎石从裂缝中掉落,打在金属柜上发出叮当声。紧接着,一道女声穿透厚重墙体,清晰地传了下来:
“姐!地下三层有生命体征!”
是林昭。
我猛地抬头,后颈的肌肉绷紧。她怎么会来?她怎么知道我们在下面?
陈砚的身体晃了一下,我伸手扶住他肩膀。他的手臂还在发烫,胎记的红光越来越亮,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我下意识握紧他的手,就在接触的瞬间,左耳的伤口猛地一跳。
疼得我差点松手。
那种痛不是普通的伤口撕裂,更像是有人把烧热的针插进神经,顺着颅骨往脑子里钻。我咬住嘴唇,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来。
可更奇怪的是,这疼痛和陈砚胎记的热度,居然是一致的。一下一下,同步跳动。
就像某种信号,在我们之间来回传递。
“她在靠近。”我说。
陈砚没回答,但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抓着我的力道加重了。他的眼睛睁着,瞳孔却有些涣散,像是在看我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在听别的声音。
我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刚才林昭说话的位置,应该是在b2通道上方。她手里有探测设备,能检测到生命信号。但她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就是钥匙。
服务器的音频停了,屏幕黑了几秒,又突然亮起。这次是一串坐标数字快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个编号上:R-7-04。
那是704室的代码。
我松开陈砚的手,转身去捡地上的相机残骸。机身已经碎了,但镜头还完整。我把它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
这时,头顶又传来脚步声。这一次很轻,但节奏稳定,正沿着通道往下走。
林昭在接近。
陈砚忽然抬手按住操作台边缘,整个人靠了上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血丝,像是血管在皮肤下胀起。胎记的红光已经蔓延到手腕,连带着整条手臂都泛着不正常的色泽。
我走过去扶他,刚碰到他胳膊,左耳又是一阵灼痛。这次比之前更强烈,眼前甚至闪了一下黑。
“你感觉到了吗?”我问他,“你的温度……和我伤口是一样的。”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有点模糊。“她在找你。”他说,“但她不知道她找的是谁。”
“什么意思?”
“她以为你是姐姐。”他说,“可你不是。”
我没说话。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林昭记忆里的林镜心,是七岁前那个被母亲带走的女孩。她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不知道那个女孩早就死了,也不知道现在的我,是用别人意识拼起来的壳。
脚步声停了。外面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从上方传来——是门禁卡刷开了b2的防护门。
她进来了。
陈砚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他的手臂完全红透,胎记的位置鼓起一个小包,像是有什么要破皮而出。我死死按住他肩膀,怕他倒下。
可就在这时,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滚烫,力气大得不像一个快脱力的人。
“别让她碰你。”他说。
“为什么?”
“因为你们流着一样的血。”他的声音低下去,“而血会唤醒它。”
我刚想问什么,头顶的通风口忽然发出一声金属扭曲的声响。一块铁皮被掀开,灰尘簌簌落下。一道影子出现在开口边缘。
是林昭。
她蹲在上面,手里拿着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地面,最后停在我脸上。
“姐!”她喊了一声,“你能听见我吗?”
我没有回应。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只是来找我的。
陈砚的手一直没松开。他的体温越来越高,连带着我的手臂也开始发麻。左耳的伤口已经不止是疼,而是像被火烧一样,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林昭把手伸下来。“抓紧!我拉你上去!”
我站着没动。
陈砚突然用力把我往后一拽。我踉跄一步,撞在操作台上。他的脸几乎贴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
“她的胎记在哪里?”
“什么?”
“林昭。”他重复,“她的胎记……长在哪只手?”
我想起来了。在17卷那张童年合影上,妹妹左腕内侧有一块玫瑰状的印记。和陈砚这块,位置不一样,形状却几乎相同。
“左手。”我说。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
“不是巧合。”他说,“她们是双生体。”
“什么意思?”
“一个承载容器,一个激活开关。”他喘了口气,“林晚用了两个血脉分支。一个是许瞳的女儿,一个是林家的后代。当这两个标记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系统就会重启。”
我明白了。
林昭不是偶然出现的。她是被引来的。她的血统,她的胎记,她的存在本身,都是程序的一部分。
而我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当年实验的核心点位。
通风口那边,林昭还在喊我的名字。她的手电光照在陈砚身上,扫过他发红的手臂时,顿了一下。
“他怎么样?”她问。
我没回答。
陈砚却突然笑了下。那笑容很短,转瞬即逝。
“她闻到味道了。”他说。
“什么味道?”
“血的味道。”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发烫的皮肤,“容器的血,钥匙的血,混在一起的味道。她能感觉到。”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胎记。红光已经不再跳动,而是变成了一种稳定的亮色,像灯塔一样亮着。
它在指引什么。
也像在回应什么。
林昭又伸手下来。“姐,别愣着!上面快撑不住了!”
我看着她。她的脸在手电光下很清晰,眉眼和记忆中的妹妹重叠在一起。可我知道,只要我碰到她,一切就再也无法回头。
陈砚的手突然收紧。
“如果你握住她的手,”他说,“你就再也分不清你是谁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破碎的相机镜头。左耳的血滴在地上,一滴,一滴,连成一条线。
通风口的影子动了。
林昭的身体往前倾,一只手离我只有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