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三年初秋,长安的桂香正漫过太极宫的宫墙,御书房内却没半分闲适。李佑刚批阅完漠北屯田的奏报,指尖还沾着朱砂墨,内侍便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连呼“陛下,急报!急报!”
三份染血的奏报被呈到御案上,最上面的一份,是石国使者用性命送出来的求救信——信纸上的血渍早已干涸,却仍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惨烈。李佑只扫了几行,眉峰便猛地拧起,周身的暖意瞬间消散,龙涎香的烟气都似被冻住了。
“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
内侍咽了口唾沫,颤声道:“陛下,大食新哈里发曼苏尔,上月撕毁了三年前的停战盟约,率十五万精锐铁骑突袭石国!石国王城三日便破,国主率残部突围时战死,王城百姓被屠戮过半,金银财货被洗劫一空……康国、安国等中亚城邦也遭了殃,大食兵锋已抵怛罗斯河畔,西域商路被彻底截断,沿途驿馆的大唐官吏,无一生还!”
话音落,御书房陷入死寂。苏明站在一侧,眉头紧锁:“陛下,曼苏尔是阿拔斯王朝新上位的哈里发,传闻此人杀伐果断,刚平定国内叛乱便急着东扩,怕是早有预谋。”
李宸翊此时也在御书房,他握着玄铁令牌,沉声道:“儿臣的东宫暗卫上月便传回密报,说大食境内调动频繁,只是未料到他们会如此仓促动手,且下手这般狠辣。”
正说着,殿外又传来通报,石国唯一幸存的使者被抬了进来。那使者断了一条腿,浑身是伤,见到李佑便挣扎着跪伏在地,泣不成声:“陛下,求您发兵!大食兵卒说,要踏平中亚,饮马渭水,直取长安啊!他们屠了王城,连三岁稚子都没放过……”
使者的哭诉撞在众人心上,御书房的空气愈发凝重。武将们按捺不住,马岱率先出列,铁甲碰撞声清脆而决绝:“陛下,大食背信弃义,残我藩属,辱我大唐,臣请命,率破虏书院将士西征,定要让曼苏尔血债血偿!”
秦烈、李崇、呼延烈三人也紧随其后,单膝跪地,铠甲上的寒光映着他们眼中的怒火:“末将愿为先锋,踏平大食王都!”
可文臣列中,却有不同的声音。户部尚书出列躬身:“陛下,西征路途遥远,粮草转运不易。如今大唐虽国力鼎盛,可漠北、西域的屯田刚有成效,若倾举国之力西征,恐动摇国本,还请陛下三思。”
吏部侍郎也附和:“大食远在西亚,即便灭了其国,也难长久管控,徒增兵戈,不如遣使议和,重订盟约,保中亚藩属安宁即可。”
两种论调在殿内对峙,御案上的烛火噼啪作响,映得李佑的脸半明半暗。他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从长安一路划过西域、中亚,最终落在大食王都巴格达的位置,久久未动。
这十年,大唐休养生息,破虏书院培育出数代将才,玄甲军扩至十万,江淮水师能沿内陆河驰援西域,户部府库的粮草足够支撑三年远征,东宫暗卫的情报网更是织到了大食王庭——论国力,大唐早已具备西征的底气;论仇恨,大食屠戮藩属、残杀大唐官吏,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他也清楚,文臣的顾虑并非无的放矢。西亚距长安万里之遥,一旦开战,粮草转运、疆域管控,皆是难题。
“父皇。”李宸翊忽然开口,递上一卷东宫暗卫的密报,“儿臣刚收到的消息,曼苏尔虽新上位,可其国内部族矛盾重重,他东扩不过是为了转移内部压力;且其十五万大军中,有五万是胁迫来的昭武九姓旁支部族,这些部族早已心生反意,只需稍加策反,便能瓦解其战力。”
马岱也补充道:“陛下,破虏书院这三年新制了连弩车、重型投石机,威力远胜从前;且西域、中亚归附部族,皆愿随大唐出兵——石国被屠的消息传开后,康国残部已遣使联络,愿为前驱。此时西征,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李佑的指尖终于在巴格达的位置重重一点,眼中的犹豫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独有的决绝。他转身望向殿内群臣,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殿顶的垂珠轻晃:
“大食欺我太甚!屠我藩属,杀我官吏,断我商路,还扬言要踏平长安——此等大辱,若忍下,大唐天威何在?藩属之心何安?”
他顿了顿,走到御座前,拿起那柄象征皇权的天子剑,剑尖直指西方:“朕意已决,西征灭大食!但非倾举国之力,而是以破虏书院精锐为骨干,联西域、中亚部族为羽翼,稳扎稳打,先定中亚,再伐大食!”
话音落,他看向马岱,掷出一枚鎏金虎符:“封你为西征大元帅,总领三军;秦烈为先锋大将,率三万轻骑先行驰援怛罗斯;李崇掌中军粮草与阵法,呼延烈督管部族联络与情报;李宸翊,你坐镇长安,统筹后方,调度粮草与东宫暗卫,为西征稳固根基!”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领命,声浪掀翻了御书房的桂香。
那石国使者闻言,挣扎着磕了三个响头,泣道:“大唐天恩,臣代石国亡魂谢陛下!”
当日午后,长安西市的铜锣便敲了起来,禁军沿街宣读圣旨,将大食屠戮石国的恶行公之于众。消息传开,长安百姓群情激愤,西市的胡商自发捐出金银,寒门子弟纷纷投军,破虏书院的校场更是挤满了请战的学员,连西域来的部族勇士,都扛着弯刀站在了征兵处前。
三日后,秦烈率三万轻骑率先离京。朱雀门外,李佑亲自相送,将一枚新铸的“先锋节钺”递到他手中:“怛罗斯是中亚门户,守住它,便是守住了西征的第一步。记住,大唐的将才,既要铁血,也要护民,不可让中亚百姓再遭石国之祸。”
秦烈单膝跪地,双手紧握节钺,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末将遵旨!不破大食,誓不还朝!”
马蹄声起,三万轻骑如黑色洪流般涌出长安,向着西域疾驰而去。节钺上的鎏金纹路,在秋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而长安的太极殿内,李佑正望着西征舆图,与李宸翊、苏明商议着粮草转运的细节——一场横跨亚欧的远征,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这第一步,便是要守住怛罗斯,扼住大食东扩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