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清晨总裹挟着干燥之风,并非自然的几股暖湿气流在干风中交错,笼罩出一片片水汽适中的立方领域。
这里不仅是气象台,还是骁龙组的分支基地,一名搭配焦茶色衬衣与百褶裙,中等身形的女人用钥匙打开铁门。
晨光在后颈蜷曲发梢上碎成金箔,而立之年的骨相被风雕刻得愈发清晰——颧骨泛着高原红,下颚线却像冻土般冷硬。
指尖将散落的栗色额发别至耳后,眼尾两粒雀斑仍带少女时代余烬,在薄雾里泛着淡黄微光。
为了更容易照顾中国地带的治安,所以不只是骁龙组,包括梼杌组以及武虎组等实力不俗的魂警联盟都有着分支机构,扎根于这片东方大陆的大江南北
而在此地驻扎的骁龙组成员,是拥有控风替身『东风破』的赵天宇。
摘下遮阳帽,随手搁在覆有薄灰的办公桌上,制服第二颗纽扣崩开线脚,露出锁骨处淡疤——去年追捕天劫教徒时留下的。
那些暗藏替身使者与吸血鬼的邪教成员自三年前就多了起来,起初他们也只活动在暗处。
而今年更是高发期,全国每十起魂警出动的案子就有九起是天劫教会间接或直接造成。
这个神秘黑暗组织的兴起,使得替身持有者数量极速攀升。
据不完全统计,最近两年该人群的增加数量比起2003至2009年多出6倍,而今年还在持续递增,对超能力的渴求,使得不断有追随者投奔到天劫麾下。
欲望不止,邪念不断…
人性即是这样,总要争取可以超越同类的东西,落后就会产生挫败,寄托于获得超自然力量,方可在这牛鬼蛇神横行的时代拾得安心。
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播放着几则关于国外替身使者犯罪被抓获的新闻,赵天宇没心思为其它国家的英雄战绩献上祝贺。
而是一股担忧,自嗟自叹,边端起黑咖啡吹拂热气,边用梳子打理着已经被吹得打了结的额前碎发。
已三十二岁了,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子——这是同事们常说的话,在没替身使者相关案件的日子里,她依然是在做气象观测的本职工作。
赵姐,今早的云图数据。
实习生小张发来信息,屏幕上蜿蜒着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等压线。
观测室里仪器嗡嗡作响,玻璃窗外的天空呈现出西北特有的湛蓝,几缕卷云像撕碎棉絮。
午休时她坐在观测台外的长椅上,摸出手机刷新闻。
宁夏本地的推送都是些寻常事:某处管道维修、新开的羊肉泡馍店。
拇指上滑,直到一则陕西新闻闯入视线——宝鸡邹氏家族掌门人邹明德突发情况去世,享年五十六岁。
配图是座灰白色的中式庭院,飞檐下挂着惨白的灯笼,门匾上邹氏庄园四字剥落金漆——那是渭滨区金陵塬上占地三十亩的老宅,背后站着掌控宝鸡邹氏有色金属集团的庞然大物,高新大道18号的钛材加工车间至今还供应军工订单。
嗯…很眼熟,果然是这个。 赵天宇记得这个家族,三个月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婚礼上,新娘是某矿业集团的独女秦柳敢,点开详情页便看到,新郎正是死者邹明德的长子邹临清。
而秦家的宁夏天成冶金厂扎根吴忠金积工业园二十年,虽比不上邹家手握稀有金属开采权,倒也算得上塞上银南望族。
六十岁的秦守业把独女嫁进邹家,陪嫁车队里二十辆装载机披红挂彩驶过青铜峡的新闻,至今还在贴吧里留有影像。
奇怪。 她喃喃自语。
新闻里说死亡时间是前天深夜,而那日的气象记录显示,宝鸡上空有一场异常雷暴。
作为气象观察员的敏感让她开始思考,死亡证明上写的是心源性猝死,但雷暴也不至于直接触发心猝,更何况那老爷子不常外出,身体也健康的像一般没有病的中年男人,怎么就会突然心梗呢?
评论区有零星几条留言:“听说新媳妇过门才三个月”“邹家其实看不上女方”。赵天宇的魂警证在胸袋里发烫。
职业本能让她截屏保存了相关信息,随后点开邹氏企业的官网,最新公告还停留在丧事安排,黑底白字的讣告像口深井。
滚动栏里闪过太白山钼矿招标公告,日期定格2012年8月2日——正是雷暴前夕。
六年的警察生涯,使得她早习惯了制服重量,即使没有进行工作,也照常携带着被电熨斗熨平的魂警制服,把其余日用品塞进背包,动身了。
因为工作原因离开故土一年多的游子,现在到了该回的时刻。
暮色将银川站染成铁锈红,赵天宇背着包裹走在前头,为低调行事不引起对余嫉妒,没让『东风破』代劳。
而丈夫姚易伟拎起塞满枸杞与滩羊肋排的行李袋跟在后头,白衬被汗水洇出淡灰云纹。
这位中学历史教师总在夏天固执地穿长袖,说是讲台上需要保持知识分子的庄重。
等等,看那里。 赵天宇刹住脚步,鞋尖抵住滚到盲道上的鳄皮钱包,鼓胀胀的,看着就知道内藏价格不菲。
捏起钱包的动作像是拈起一片枯叶——魂警基础课教过如何避免破坏指纹。
银川车站派出所的蓝牌子在二十米外反光,她把钱包塞进值班窗台,年轻警员正往泡面里磕卤蛋,感慨:活雷锋啊。
K1331次列车开始检票。
广播声与枸杞商贩的吆喝一同涌来,赵天宇摸出车票,锁屏界面还停留在邹明德去世朴告的新闻评论区。
停住脚步,食指在玻璃屏上划出细响:默哀,这老爷子给固原山区捐过三所图书室,善行当如贺兰山岩画,风雨难蚀,来早的死神只能摧毁肉体,而磨灭不了先生的精神与意志。
姚易伟凑近看那条折叠起来的跟帖,发帖人Id是渭水钓叟,配图里邹明德正给戴红领巾的孩子发书包,背后宝鸡有色金属公司抗洪抢险队的红旗卷了边。
他扶了扶眼镜:善人未必善终。
赵天宇没接话,指尖却悬在发送键上犹豫。
最终还是再打下两行字再点击发送:天象无常,人心有秤。愿真相如贺兰山雪水,终归明澈。
穿堂风掀动短发,后腰银铐链在暮色里一闪,这风掠过姚易汗湿后背,却变得温驯,替其卷走了黏在后颈的汗珠,赵天宇转身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列车驶过永宁黄河大桥,夕阳把河面熔成金箔。
风声在双层玻璃外呜咽成细线,几缕气流钻进车厢,把她耳边碎发吹成细小漩涡。
赵天宇摸出振动手机,青铜峡站的霓虹灯牌正在远处浮现。
锁屏跳出一条陌生短信:我是从朴告评论区看到你的,赵警官救命!我在邹家做了七年厨娘,老爷去世那晚我送过夜宵,看到了,老爷不是猝死!还有,同事说,邹临清少爷要灭口......
疾驰列车钻入隧道,反光车窗上映出她绷紧下颌线,左手无意识地叩击窗沿,车厢连接处的广告灯箱忽明忽暗闪着宝鸡钛谷大厦欢迎您。
青铜峡夜风卷着黄河水汽拍在列车窗棂上,对着那个陌生号码拨打了两次都没有应答,不过也没失去耐心。
第三次回拨时接通,电流杂音里传来车鸣。
赵、赵警官?
女声带着陕西方言特有的下沉尾音,
我在青铜峡汽车站厕所......他们弄了俩辆黑车追我......请问,我可以和您会合吗?真的需要帮助…您在哪…
聊了约莫十分钟,赵天宇明白情况,没有多说话,加上对方微信号即给她发去了自己老家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