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大地,卷起地面细微的雪尘。冥府基地(原兄弟会前哨基地)中心,那座最高的了望塔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刺向幽暗的苍穹。
塔顶,一道身影迎风而立,衣袂猎猎作响。正是陆青珩。
经过一段时间的静修,他眉宇间的疲惫之色淡去了不少,气息愈发深沉内敛,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沉淀了更多难以言喻的东西。他没有带随从,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俯瞰脚下这片属于他的疆土。
夜色下的“冥府”基地,与白日的喧嚣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秩序井然的静谧。加固后的围墙如同蜿蜒的巨蟒,探照灯的光柱规律地扫过外围的黑暗。围墙内,经过清理和规划的区域内,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营房的窗户,是哨塔的警戒灯,是仍在运转的车间和仓库的照明。
隐约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以及更远处维修车间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机器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机油味和炊烟的气息,这是人类活动、是生存与发展的味道。
这片土地,在一个月前还充斥着血腥、杀戮与绝望。如今,却在他的意志下,重新焕发出生机。人们不再朝不保夕,有了相对安全的居所,有了果腹的食物,有了明确的纪律和希望。一支崭新的军队正在成型,军工生产开始恢复,内政体系逐步建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这是他的王国,是他用鲜血和意志从废墟中建立的基业。俯瞰着这片灯火,他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以及……一丝微弱的慰藉。他的努力,他的挣扎,他背负的秘密与牺牲,至少换来了眼前这数千人的安宁与未来。
然而,这份慰藉仅仅持续了片刻,便被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阴影所取代。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了那道坚实的围墙,投向了远方。
围墙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寒风穿过废墟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更远处,大地如同被撕裂的伤疤,山峦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危险。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那些在兄弟会数据中标记出的、能量异常爆发的“死域”;那些可能存在的、如同他一样在末世中挣扎求生或悄然崛起的其他“特殊个体”或势力;以及……那笼罩在整个世界之上、冰冷地注视着一切的、名为“观察者”的未知存在。
脚下的灯火,在这片浩瀚无垠的黑暗与未知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同一叶孤舟,飘荡在危机四伏、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之中。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浪头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打来,将这微弱的火光彻底吞噬。
“观察者”、“筛选”、“候选者”……这些词语再次浮现在脑海。冥府的发展,在“观察者”的宏大棋局中,或许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变量记录。他们现在的安宁,或许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
一股巨大的压力,无声无息地降临,压在他的肩头,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
但他没有退缩。眼中的迷茫与沉重,渐渐被一种更加坚毅、更加冰冷的光芒所取代。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要握住这冰冷的夜风。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在他指尖萦绕、明灭。这是冥帝的力量,是死亡与幽冥的权柄,也是他敢于窥视那至高秘密的依仗。
“无论你们是什么……”他对着无尽的黑暗,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这场‘游戏’的规则如何……”
“我的路,我会自己走。我的子民,我会自己守护。”
“想当棋手?可以。但想拿我当棋子……”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指尖的幽蓝光芒骤然炽盛了一瞬,随即隐没。
“……也得看看,你这棋盘,够不够结实!”
远眺黑暗,心向光明。纵然前路荆棘密布,深渊在侧,他亦将持剑前行。因为这灯火,值得守护;因为这命运,不容他人摆布!
他转身,走下了望塔。背影融入塔楼的阴影中,坚定而孤独。
夜还很长,路,也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