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阿孜古丽和小诺在厨房里边收拾边轻声聊着家常，客厅里只剩下两位老友。几碟简单的下酒菜，一瓶马小军特意温好的本地白酒，两人对坐着，窗外是乌鲁木齐静谧的星空。
酒过三巡，话匣子彻底打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下一代身上。
“大强啊，”马建军抿了一口酒，脸上带着欣慰的红光，“小军跟我说了，他跟戎峰、星星还有耀辰他们一起弄的那个玉石生意，挺像那么回事。这几个孩子，脑子活，也有胆识，比咱们当年强！”
听到这话，李大强也笑了，给自己和老友又满上：“是啊，孩子们有孩子们的路。他们现在是把咱们这儿的好东西，正经八百地介绍出去，做成产业，这也是建设嘛！我听耀辰说了，小军对玉石的门道精，负责采购和品鉴，戎峰和星星有国外的渠道和经验，耀辰统筹国内的市场和公司运营，分工明确，合作得不错。看到他们能这样拧成一股绳，我这心里，踏实！”
马建军听着，不住地点头，眼神里有光，那是看到希望和传承的光。但随即，那光芒又黯淡下去，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无法掩饰的忧虑。他沉默了半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酒杯，再开口时，声音竟有些颤抖：
“大强……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把老骨头，希望能撑到现在，看到小军成了家，立了业，跟戎峰、星星他们处得像亲兄弟一样，我……我真的知足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眶里泛起了水光，深深地望着李大强，那目光里有不舍，有牵挂，更有千斤重的托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妈去得早，我也没能给他多好的条件……他性子实诚，有时候缺个心眼，但心地是好的……我就怕，万一……万一我哪天走了，他遇到难处，连个能商量、能给拿个主意的长辈都没有……”
说到这里，马建军的声音哽咽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要借那一点辛辣压下心头的酸楚，然后紧紧抓住李大强放在桌上的手，力道大得让李大强感到生疼。
“大强，我的老兄弟！”马建军的声音带着哀求般的郑重，“我今天，就厚着这张老脸，跟你托付了！要是……要是我走得早，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上，看在小军叫你一声‘李伯伯’的份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多看着他点！生意上，生活上，他要是有什么行差踏错，或者遇到坎儿了，你……你就像对自己儿子一样，该说说，该帮帮！给他提个醒，指条路……别让他一个人瞎闯，也别……别让他觉得没爹的孩子没人管……”
这番话，说得断断续续，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无法放下的爱。李大强的眼泪也滚了下来，他反手用力握住马建军颤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老马！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得好好的，看着小军把生意越做越大，看着他娶媳妇生孩子！但是——”他语气一转，变得无比庄严，如同立誓，“你的话，我李大强记下了，刻在心里了！小军不只是你的儿子，也是我李大强的侄子！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只要孩子们还需要我这个老家伙，我就绝不会撒手不管！戎峰、星星、耀辰他们有的，小军也会有；他们能得到的提点和帮衬，小军一样也不会少！你放心，咱们兄弟的情分，到孩子们这一辈，只会更深！”
听到这铿锵有力的承诺，马建军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仿佛卸下了最重的一副担子。他松开手，抹了一把脸，又哭又笑：“好……好……有你这个话，我……我这辈子，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这一夜，两位老人的小酌，无关风月，只有最厚重的兄弟情义和最朴素的父爱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