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而真挚的托付之后,客厅里的气氛弥漫着一种释然与伤感交织的宁静。李大强看着马建军明显松弛下来、却又难掩疲惫的神情,以及他说话间不时压抑的咳嗽,那刚刚因承诺而升起的豪气,瞬间又被更深切的心疼所取代。
他拿起酒瓶,没有再给两人倒酒,而是起身去倒了两杯温水,将其中一杯不容分说地塞到马建军手里。
“行了,老马,今晚就到这儿,酒不喝了。”李大强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直爽,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咱们说说正经的,你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光说老毛病可不行,你得跟我交个底!”
马建军捧着温热的水杯,看着老友严肃又关切的脸,知道糊弄不过去,苦笑了一下:“真没啥大事,就是年轻时候在野外落下的根儿。气管不好,天一冷,或者累了,就容易咳。去医院看了,也说慢性支气管炎,加上点肺气肿,老年人常见病,让注意保暖,别劳累,加强营养。”
“常见病也得当回事!”李大强眉头紧锁,“医生说的‘注意保暖,别劳累’,你听进去几句?阿孜古丽刚才还说你想去以前想去的地方转转,那地方现在啥样?路好走吗?海拔高不高?你这身体能经得起折腾?”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马建军有些哑口无言,只能讪讪地喝水。
“老马啊,”李大强往前凑了凑,声音放低了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惦记着那片地方,有感情。可咱们都这个岁数了,不服老不行。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阿孜古丽,有小军,还有我这个老兄弟惦记着。你得为你自己,也为我这个在乎你的人,多保重!”
他顿了顿,想起韩立民的早逝,心中更是揪紧:“立民走得早,那是没办法。你可不能也由着性子来!咱们说好了要互相看着,你得让我看得住才行!”
马建军被老友说得眼眶又有些发热,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有时候看着窗外熟悉的雪山,那股想再去看看的念头就压不住。
“大强,我懂你的意思……”他叹了口气。
“光懂不行,得做到!”李大强趁热打铁,“这么着,我这次来,多待几天。让小军或者阿孜古丽陪着,咱们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再找个专家好好看看,做个全面检查。听听人家专业医生怎么说,该咋调理就咋调理,该用啥药就用啥药,别心疼钱!”
看着马建军还想说什么,李大强直接摆手打断:“你别跟我倔!这事儿听我的!检查完了,拿上报告,要是医生说需要更系统的治疗或者休养,你就跟我回武汉!小诺和振国哪儿地方大,你住着,让小诺她妈和阿孜古丽一起,专门给你调理饮食,武汉医疗条件也好,复查啥的都方便。你要嫌闷,就让小军、戎峰他们经常过来,或者我陪你下棋、遛弯!总之,得把你这个身体给我养回来点!”
李大强这番安排,既强硬又周到,堵死了马建军所有推脱的理由。他看着老友为自己急赤白脸、事事筹划的样子,心中最后那点固执的堡垒也坍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洋洋的、被珍视的感动。
“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马建军终于妥协,声音里带着些无奈的宠溺,更多是释然和依赖,“你这老家伙,还是这么霸道。”
“不霸道能行吗?不管着你点,你又要逞强!”李大强见他答应,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重新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得健健康康的,看着孩子们把事业做大,看着小军娶媳妇,说不定还能抱上孙子!到时候,咱们老哥俩,带着孙辈,那才叫圆满!”
这番描绘的未来图景,让马建军黯淡的眼神重新亮起了光彩。他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水杯,仿佛也握住了对未来的期盼。
这一晚,两位老友的话题,从沉重的托付,转向了具体而微的保养计划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对生命的珍视,对情谊的守护,在这一刻,化为了最朴实也最坚定的行动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