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大强雷厉风行的安排下,马建军被“押”着去乌鲁木齐最好的医院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结果和李大强预想的差不多,慢性病需要长期精心调理,医生也强调了避免劳累、注意保暖和加强营养的重要性,并开了一些调理的药物。
拿着检查报告,李大强心里有了底,也更加坚定了要带老友回武汉系统调理一段时间的决心。马建军这次没有再倔强地反对,或许是检查结果让他自己也正视了身体的状况,也或许是老友的坚持和周密安排让他无法拒绝。他开始默默地和阿孜古丽一起,收拾一些去武汉可能需要带的简单行李。
就在出发前一天下午,行李差不多收拾妥当,李大强正和马小军核对一些公司玉石生意的细节,马建军忽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束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带着露水的白色鲜花。他的表情平静,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大强,”他走到李大强面前,声音平缓,“明天就要走了,走之前……。”
阿依古丽,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阿孜古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温柔而理解地看着丈夫。马小军也抬起头,看向父亲。
李大强立刻明白了。他站起身,没有任何犹豫:“好,我陪你去。”
车子驶向郊外的回族公墓。与汉族的陵园不同,这里的墓碑形制带着鲜明的民族特色。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但墓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白杨树叶的沙沙声。
马建军对这里很熟悉,他不需要人指引,步履虽然因年老而略显缓慢,但方向明确。李大强默默地跟在他身侧,阿孜古丽和马小军稍微落后几步。
终于,他们在一块干净整洁的墓碑前停下。墓碑上的维吾尔文字,李大强不认识,但他认得镶嵌在其中的照片——一个眉眼温柔、笑容羞涩的维吾尔族女子,那是年轻的阿依古丽。
马建军俯身,仔细地拂去墓碑上几乎不存在的浮尘,然后将那束白花轻轻放在墓前。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长久地凝视着照片上的容颜,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光阴,与那个早逝的爱人无声对望。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用的是汉语,仿佛是说给身边的李大强听,更是说给长眠于此的妻子听:
“阿依古丽,我来看你了。”
“我身体有点小毛病,不碍事。大强老兄弟从武汉专门来看我,非要带我去那边住一阵子,调理调理。我拗不过他,就答应了。”他像是在汇报家常,语气平和。一切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柔和,还带着一丝歉意:“阿孜古丽把我照顾得很好,家里一切都好。我这一走,可能得一阵子才能回来看你。你别惦记。”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墓前的白花轻轻摇曳。马建军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墓碑上照片的边缘,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爱人的脸颊。
“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跟着我,没享过几天福……”他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但很快又稳住了,“现在,孩子们都有了好着落,我也能放心地去外地住住,看看病。你在那边,也安心吧。”
说完这些,他仿佛卸下了一桩长久的心事,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身,对李大强轻轻点了点头:“好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马建军的话不多,但神情却比来时更加平静和释然。看望了阿依古丽,仿佛是对过去做了一个正式的、温柔的告别,也让他更能安心地接受老友的安排,去面对未来的生活和治疗。
李大强理解这份心情。有些告别和倾诉,是远行前必须要完成的仪式。完成了,心就定了,路也能走得更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