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县衙后宅,灯火通明。
陈县令正在设宴,几名乡绅作陪,席间满是谄媚的笑语。
无人察觉,一道黑影融入了屋檐的阴影。
刘简的身法已入大成,配合【龟息功】收敛全身气息,在守备并不森严的府邸中穿行,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贴在窗下,听着里面的污言秽语,眼神没有半点波澜。
宴席散去,陈县令醉醺醺地由下人扶回卧房。
“都滚出去,别扰了本官的清梦。”
他挥退下人,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屋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县令感觉有些冷,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拉一下被子。
他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
陈县令的酒意瞬间被吓醒了一半,他刚要张嘴喊人。
“你最好别出声。”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他感觉喉咙上一凉,一柄剑的剑尖正抵着他的喉咙。
“你……你好大的胆子!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敢……”
“刘老实。”刘简打断了他。
陈县令愣住了。
“什么刘老实、王老实的,你……你是求财?本官有的是钱,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不记得了啊。】
刘简心里想着。
也是,对于这种人来说,踩死一只蚂蚁,又怎么会记得蚂蚁的名字。
“那周扒皮呢?”刘
简换了个名字。
提到自己的小舅子,陈县令精神一振,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
“周扒皮是我内弟!好汉,你听我说,这都是误会!你想要什么,我都让他给你办!只要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对方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东西。
那是一颗人头。
人头上的表情,永远凝固在惊恐和难以置信上。
正是周扒皮。
“啊——”
陈县令的尖叫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瞪大了眼睛,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淌下,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
“现在,我们谈谈。”
刘简把周扒皮的头颅随手放在桌上,正对着陈县令。
“为了一百多两银子,两条人命。”
陈县令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刘简的剑尖,轻轻划过陈县令肥胖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
刘简手腕一抖。
“咔!”
陈县令的右肩传来一声脆响,整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了下去。
剧痛让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他被抓进大牢,不归你管?”
刘简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
“我弟弟,才十三岁,在县衙门口喊冤,被活活打死。你就在这衙门里,你会不知道?”
“咔嚓!”
左肩,脱臼。
陈县令疼得几乎昏死过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件被他当作政绩报上去的、剿灭“反贼同党”的小案子。
原来,根子在这里。
恐惧淹没了疼痛,他拼命摇头,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求……求你……饶命……”
“他们求饶了吗?”
刘简反问。
他好像失去了耐心。
他不再问话,只是举起剑,对着陈县令的四肢,不疾不徐地刺下。
卧房里,只剩下骨头碎裂的闷响和被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
陈县令像一滩烂肉,瘫在床上,意识在剧痛和恐惧中反复拉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简做完这一切,收回了剑。
他看着床上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县令”,轻声说:
“我这人很讲道理。杀人偿命。”
他走到墙边,用陈县令的手沾上他自己的血,在白色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大字。
——杀人偿命。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阴森。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床边。
剑光一闪。
一颗惊恐的头颅飞起,被他精准地抓住,然后凭空消失。
……
远处的一座屋顶上,苏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没有靠得太近,但以她的功力,足以感知到那座宅院里发生的一切。
她看到了那道黑影的潜入,听到了那压抑的惨嚎,最后,看到了那黑影离开。
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句愤怒的咆哮。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男人。
那个平日里懒散,张口闭口都是“养生”、“规律作息”的青年,骨子里,竟藏着如此漠视生命的恐怖一面。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刘简出现在镇上的纸扎店,买了一大堆纸钱、元宝和香烛。
村庄后山,乱葬岗。
刘简拨开半人高的杂草,终于找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新坟。
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
苏荃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
刘简意念一动,铁锹、镐头等工具出现在脚边。
这些是当初准备去天宁寺挖宝时买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他脱下外衣,拿起铁锹。
挖土、夯实、修整坟包、立碑…
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拔除坟包周围那些扎手的蒺藜和野草。
两个时辰后,一座整洁的坟墓出现在眼前。
一块粗糙的木碑上,刻着两行字。
“先考刘公老实之墓”
“胞弟刘石之墓”
刘简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颗头颅,并排摆在墓前。
周扒皮,陈县令。
他又拿出几样熟食,两壶好酒,倒了满满三杯。
“爹,小石头,我回来了。”
他拿起一杯酒,洒在地上。
“害你们的人,我带来了。”
他拿起第二杯酒,再次洒下。
“我对不起你们。”
他拿起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一路烧到胃里。
他点燃纸钱,火光映着他的脸,看不出悲喜。
“银子在那边,够你们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省着。”
他对着跳动的火焰,絮絮叨叨地说着。
苏荃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一沓纸钱,默默地添进火堆。
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刘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火堆渐渐熄灭,只剩下灰烬。
刘简盘腿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苏荃立于三步之外,未言未动,唯有晚风拂过她鬓边碎发。
从清晨到日暮,晚霞染红了天际。
“你们安息吧。”
他终于起身,衣摆沾满草屑与尘土。
“这世道欠你们的,我来讨。”
回头,看着苏荃。
“走吧。”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只是那份平静之下,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
苏荃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客栈。
当晚,刘简对苏荃说:“我要去办点事,你在这里等我。”
苏荃看着他:“好。”
夜深人静。
一道黑影从客栈窜出,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掠去。
几个时辰后,刘简回到了客栈房间。
【系统空间】又多了三本《四十二章经》,以及一包裹的金银珠宝。
那是他当初从慈宁宫偷拿埋在景山的。
……
次日
青木堂总舵门前,守门的兄弟看见刘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刘兄弟!您回来了!”
“嗯。”
刘简点了点头,
“我师父在吗?”
“总舵主在的!正在里头……会客!”
守门兄弟的语气有些迟疑,同时视线好奇地扫过刘简身边的苏荃。
好美的女人。
但那股气势,让他不敢多看。
刘简没有多做解释,径直带着苏荃往里走。
刚踏入前院,就听到正堂里传来韦小宝的笑声,辨识度很高。
“哈哈哈,几位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刘简脚步一顿,用眼神示意苏荃稍等,自己则走到了正堂的窗边。
只见堂内,陈近南坐在主位,面带微笑。
他的下首,坐着几个汉子,为首之人身材修长,神情倨傲。
【沐王府的人?】
刘简心中一动。
韦小宝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逗得那几位沐王府的人脸色稍缓。
只听那为首之人站起身,对着陈近南一抱拳,声音洪亮:
“陈总舵主,既然话已说开,那我等也不多留。汉贼吴三桂,是我等心腹之患。谁能取其项上人头,这反清大业,便以谁为首!我沐王府上下,绝无二话!”
陈近南缓缓点头:
“刘兄说的是。国家大义面前,个人荣辱不足挂齿。”
“好!有总舵主这句话,我们便放心了。告辞!”
说罢,那几人便在韦小宝的热情相送下,大步走了出去。
刘简侧身避开,看着他们远去。
【杀吴三桂?这帮人还真是……想法清奇。】
“师哥!”
韦小宝送完人,一转身就看到了刘简,顿时惊喜地叫了起来,一个箭步冲过来。
“哎呀我的好师哥!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他上来就要给刘简一个熊抱。
刘简不动声色地一侧身,韦小宝抱了个空,差点摔倒。
“稳重点,都当上香主了。”
刘简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嘿,师哥面前,我哪敢称香主。”
韦小宝挠挠头,目光立刻被刘简身后的苏荃吸引,眼睛都直了。
“这位是……”
不等他问完,陈近南已经从堂内走了出来。
“简儿,你回来了。”
看到刘简,陈近南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欣慰。
他上下打量自己的徒弟,神情中透着一丝讶异。
一个月不见,刘简身上的气息大变。
那股阴寒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厚重感。
内力……竟让他都有些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