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柳惜出去没多长时间,冯安平也一块被带去警局问话了,现在各个饭馆酒楼都没有开业,今天晚上闹这一通,她也没吃上晚饭。
她是去警局捞出冯安平,冯安平之前就是干的厨师,现在正是有用的时候。
之前谢季同和傅鹤回已经知道冯安平背后之事,顺手帮他把女儿死亡的事情查出来,又让他成功洗刷身上的命案,随后便让他离开。
冯安平双眼通红,抹一把眼睛,忍住喉咙中的哽咽,平复心情后才走到叶柳惜跟前,“梅小姐找我要做什么?我现在可以离开了。”
“做个饭,准备一份合适病人吃的清淡饮食。”傅家的下人也都被抓起来,傅家现在被部队的人围着,她也不想回去,太麻烦。
冯安平犹豫询问叶柳惜:“梅小姐要来我家吗?我媳妇会在家里囤粮食,虽然比不上傅家的大鱼大肉,普通的青菜和猪肉都有。”
叶柳惜并不在意,“走吧。”
冯安平被送到叶柳惜身边当下人,没有允许不能随便回家,生怕会给媳妇带来风险,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媳妇了。
回到熟悉的屋子前,他脚步加快,来到门前敲门。
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他着急起来,在即将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终于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是谁?”
“媳妇是我,我回来了。”
房门立马打开,门后的人扑出来,哭泣声也跟着一起响起,“我以为你也出事了呜……那些警官说要保护我,平时就穿着便衣,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你死了回不来了……那我也不活了……”
“不要说这些话,我们都要活着,不能下去让孩子伤心,我们……”
叶柳惜安静站在不远处看着夫妻俩相互拥抱哭泣,悲伤和欣喜混杂在一起,明明是一副打动人的场面,她却觉得很无趣。
心间浮出一丝厌烦,神情也很冷淡。
冯安平还记着跟着一起过来的叶柳惜,连忙把媳妇推开,给她擦干净眼泪,这才拉着人站在一旁一起看向叶柳惜,“梅小姐,您请进。”
冯安平媳妇看着叶柳惜,看到这个年轻的女生,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孩子,眼泪又簌簌落下。
冯安平低声安抚,给她简单说了一下叶柳惜的身份以及现在的工作,随后一起走进屋里。
夫妻俩还有很多话要说,干脆一起进了小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小声说话。
冯安平跟着叶柳惜这段时间,也了解些她的口味,做了两份饭菜,一份给叶柳惜,另一份在冯安平媳妇手中打包好。
叶柳惜简单吃了,带着病人餐离开,这次没让冯安平跟上。
拿着食物回来,推开病房门,把打包的食物放到傅鹤回手边。
傅鹤回双眼微微发亮,“你是去给我买饭了吗?我记得今晚没有人营业,你难道去了租界?”
叶柳惜觉得他这个表情很像一只等待主人许久的大狗,看到她出现后立马支棱着耳朵讨好。
“冯安平做的。”叶柳惜当然不会大老远跑去租界,她又不会开汽车。
“你真好。”傅鹤回无视冯安平这个名字,决定将这顿饭的功劳放到叶柳惜身上,“那天回到傅家和你拜堂,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叶柳惜拉过这间房唯一的座椅坐下,两腿交叠打量他,“我记得你那时候语气可不好。”
“那时候我不识好歹。”傅鹤回脸皮厚,损起曾经的自己也毫不客气。
“当时心盲眼瞎,现在好了,所以喜欢你。”傅鹤回没有在警局时候的正经,那藏起来的混不吝性格跑了出来。
在隔壁床的傅光辉冷哼,倒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闭上眼睛装做看不到。
待到傅鹤回能够离开医院,靖城里的叛国案也已经尘埃落定,那些真正犯了叛国罪的人,他们的家产都被没收,收集到确切证据的人都被枪毙处决,一部分参与不深的人也被投入牢狱中监管。
傅光辉也恢复了清白,不过傅家的大部分财产被傅鹤回亲手处理,送到中央的手里。
傅家的名声还在,只不过低调了很多,傅光辉很多事情也不再掺和,同时傅家的下一个继承人已经定下,不是那两个儿子中的某一个,而是傅萱。
傅萱学习好,有眼光,对新思想的接受能力也高,她是傅光辉剩下的三个孩子中,最适合掌管傅家的人。傅萱跟着傅光辉学习怎么管理家里的产业,她做的很好。
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另一件事也成了靖城人民的口中谈资。
傅家当初八抬大轿娶回去给死人冥婚的梅家姑娘离开傅家了,她和傅鹤回在一起了。
对于这件事,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不过都没有对叶柳惜和傅鹤回带来什么影响。
一年多后,前线的战事再一次激化,傅鹤回决定跟着温家的部队一起前往支援。
叶柳惜并没有跟着离开靖城,只说让傅鹤回就算死,也要爬回来死在她手上。
傅鹤回所有产业和资产都留给叶柳惜,在离开前抱住人拥吻,随后出城。
战争持续了一年多,这一次他们赢了,已经打了十几年时间,做了这么多,这一次他们成功逆风翻盘,付出了无数人的心血,将敌人打退。
签订新条约的时候,所有城市都接到了喜报,只是时间有快有慢,靖城也收到消息了。
温秋白主动来到叶柳惜家中,这是一栋小洋楼,外面的小花园打理的井井有条,有佣人正在修剪整理。
“听霜!我们赢了!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温秋白没看到人,但这并不妨碍她激动的心情,站在楼下朝着楼上大声说话,分享她的好消息。
一年多前不仅仅是傅鹤回离了靖城,谢季同也去了,还有许多温家人,除了她父亲,她父亲是靖城警局的局长,需要留在城里镇守。
温秋白其实也知道谢季同对她的意思,只不过谢季同不主动捅破窗户纸,她才不要做主动的那个人,而一年多过去了,她又改变主意了。
喜欢是需要争取的,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
叶柳惜靠在二楼的围栏边,低头看着一楼的人,“知道了。”
温秋白跑上楼,找到她旁边,“你不激动吗?你也一年多没见傅鹤回了呢。”
“他会回来见我。”
温秋白还想说些什么,有几个人又进来了,身上还穿着军装。
温秋白皱眉往下看,看到熟悉的脸,欣喜还没涌上,又看到地上滴落的血迹。
叶柳惜走下楼,看着被扶进来的男人,脸上没有悲痛,也没有焦急。
傅鹤回脖子多了一条伤疤,身受重伤,在最后的时刻,他给身边的同伴挡了致命一击,那一发子弹只打到他腰腹。
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子,竟然从地上摸了一把枪对着傅鹤回的后心射击,傅鹤回只来得及往旁边躲避。
可他腰腹本就中弹,身体跟不上思维,只是偏离了一些距离,胸口还是被洞穿了。
而那个鬼子被谢季同击杀,军医过来抢救,可最后也束手无策,只说救不回来。
傅鹤回求军医给他止血,给他上猛药,让他多坚持一些时间,他要回靖城。
他要回到她身边。
他答应了她,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带着这个执念,傅鹤回硬是撑了一天一夜都没睡,他们所去的战线距离靖城不算很远,全速回来一天一夜也足够了。
“我……回来了。”傅鹤回喉咙干涩,他嘴唇已经干裂,唇色惨白,双眼甚至有些涣散。
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就连跟在身边的军医都忍不住心惊,震惊人类的潜力和执念。
“好想你……但是我现在有点看不清你的模样。”傅鹤回声音很低,几乎听不到。
叶柳惜蹲下,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知道,你爱我。”
傅鹤回勉强扬唇,露出一个浅笑,“是,我爱你。”
“我也挺喜欢你。”叶柳惜低头吻住他的唇,唇舌触碰,感受他带着凉意的唇瓣。
“好可惜……”
好可惜我没能和你相伴到老,好可惜我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带着一身血和脏污回来见你,好可惜……
傅鹤回那颗勉强跳动的心脏停下,哪怕是离开这个世界,他的双眼仍不舍得闭上,想要再多看看所爱之人。
谢季同和一旁的军医沉默地看着这对爱侣,温秋白双手捂住嘴,她眼泪也落了下来,最后是谢季同将她揽住,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摸摸脑袋。
叶柳惜把傅鹤回抱起,无视他身上的血液,任由这抹红色沾染。
谢季同叫住叶柳惜:“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叫我,或者叫警局的人。”
“用不上。”叶柳惜带着尸体上楼。
还待在一楼的几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把尸体带上楼,谢季同怀疑她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不愿意接受事实。
温秋白这一年和叶柳惜的关系尚可,虽大部分是她自认为的,所以也觉得对叶柳惜有一部分了解,她整理好情绪,从谢季同怀里退出。
“她现在肯定不希望有人打扰,我们先走吧。”
至于傅鹤回的尸体处理问题,叶柳惜身为他的妻子,她可以全权掌管。
后来傅鹤回也变成了小小的一坛,警局给他办了追悼会,和那些牺牲的靖城士兵一起举行的,他的骨灰坛也下葬了烈士陵园。
叶柳惜看了全过程,无悲无喜的模样使得一些人传出一些流言,都说她是个无情的女人,丈夫死了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很快传出这些话的人都被警局的人警告,烈士的遗孀不允许被这么污蔑。
后来他们发现找不到叶柳惜了,谢季同和温秋白也找遍了靖城,都没能发现她的踪迹。
再后来呢,傅鹤回留给她的那些产业和钱财都用做补贴,补给了那些烈士遗孀。
帮忙处理这些事的是傅萱和温秋白,这也是十几年后的事了,他们等了十几年,以为叶柳惜会回到靖城,可什么也没等到。
也因此确认,她已经抛弃靖城的一切,不会再回来,直到某一次傅萱去给傅鹤回祭拜,这才发现墓碑上多了一行字。
前些年她都没有关注上面的字,嫂嫂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觉得愧对傅鹤回,根本不敢多看。
现在看到这行字,她直觉是嫂嫂留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也许是她决定换成这个名,也意味着抛弃了以前在梅家的生活。
她还有一个更大的猜想,他们找不到人,也许是因为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傅萱叹气,红着眼对这个墓碑跪下磕了个头,“二哥二嫂走好,下一世你们一定好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