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
“被卖”是假。
“主君出门”是假。
“欺辱她的主母”是假。
“黑心的舅舅”是假。
“嗓子被炉灶熏坏”是假。
可有些事,是真的。
安瑶双亲死于赵氏通敌卖国,是真。
安氏兄妹被将军府大火围困,九死一生,是真。
安瑶的嗓子被那场火熏坏,是真。
黎离救活安珤,费尽灵药,是真。
安珤曾经腿瘸,痛不欲生,是真。
安珤为治腿伤生生敲断重接,是真。
不夜楼东家实为黎离,是真。
不夜楼明为风月场实为情报网,是真。
不夜楼大火烧尽,大火前人员早已撤离,是真。
用蜡丸小雀与黎离互通消息,是真。
做戏做全套……是真。
古意原本只是想在不夜楼洗掉过去的身份,用黎离的资源,将“舞魁”的名头打响。
这样,及笄后便可顺理成章,由黎离安排,以“第一舞姬”的身份入宫献艺。
谁知,二皇子竟离宫出走,被人拐了,自己送上门来。
于是,计划变了。
念安之名……念的是安家亡魂。
如今,二皇子背后的赵家已倒,相关大臣也被唐辞寒清理干净。
恒曦帝退位为太上皇,去往灵泉寺带发出家。
赵贵妃“急病去世”。死去有疑点,但无人敢查,无人可查。
太子唐辞寒在这场夺嫡之变中守住了皇位。
不同于恒曦帝上位后的杀兄杀父杀太妃,第三代帝皇唐辞寒顾念手足之情,将其弟唐琸旭永生幽禁于宫。
更以抚恤忠烈之名,立安氏遗孤为后。
世人皆赞新帝重情重义,不同于其父,倒是很得民心。
这场戏,终于落幕。
尚未大婚,新帝安排古意暂居宫中。
她没有住先皇后的宫殿,而是向新帝要了处僻静的宫室。
这日,黎离求见,古意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二人。
古意向黎离行大礼,郑重道:“阿瑶谢过黎大哥这些年替我照拂兄长。”
黎离伸手扶她,道:“你我之间,无需说谢。”
古意起身,目光扫过他腰际,微微一怔。
在一众名贵玉佩、金丝绦带之间,挂着一个旧香囊,与他一身高华气度格格不入。
古意记得,那是她幼时送给他的。
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抬眸看向黎离头顶——
【好感度:89%】
黎离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却未多言,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支玉质横笛,递给她:“还记得它吗?”
古意接过横笛,抚笛身。
她垂眸,怅然道:“时间真快。黎大哥送我这支玉笛,已是好多年前了。”
黎离静立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忽然开口:“你真的要嫁?”
他声音很轻,但很认真,“我可以助你逃婚。”
她摇了摇头,道:“我要嫁。”
“不后悔?”
“落子无悔。”
黎离深深地看她,道:“阿瑶既已决定……那这支玉笛便代我陪着你罢。”
她抬眸看他。
良久,她轻轻颔首,道:“好。”
黎离后退一步,广袖垂落,躬身行礼。
“臣,告退。”
……
殿外,黎离独自走在宫道上,忽而驻足。
他自嘲一笑,取下腰间香囊,轻轻摩挲着。
这香囊,他平日都小心收在宝匣里,生怕磨损。今日特意戴上,是想问问她的心意。
如今,答案昭然。
依然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远处,九微花开得正盛,红得像血。
传说中,花神呕血染就了这片赤色。
可黎离却觉得,这花之所以愈发艳烈,或许是因为这宫墙之内,血从未停过。
皇权更迭,无论这皇宫换了多少主人,九微花都开在那里。
经年不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黎离继续沿着宫道缓步而行,忽地,一阵笛声隐隐约约传来。
他脚步微顿,侧耳细听。
是那首曲子。
——当年他与安瑶初见时,她在树上吹奏的曲子。
他下意识回望她所在的宫殿方向,却被一棵高大的老树挡住了视线。
树影婆娑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他腿伤未愈,在安将军府养伤。
其实他的腿伤根本不是盗匪所为,而是黎府次房买凶所致。
对亲情彻底死心的那段日子,即便窗外春-光正好,在少年眼中也不过一片灰暗。
直到那日——
小女娘灵巧地跃下树枝,发间落花簌簌。她凑近打量他,明眸皓齿间尽是鲜活。
“你们是谁?”
那一瞬,死寂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这世间,仍有如此鲜亮的颜色。
自此,经年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