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岸愣在门边,“怎地都是改日,观舟,你这两日说改日,有些多。”
宋观舟欲要挤出笑意,但实在挤不出来。
“若是四郎不喜,来日我少说点。”
裴岸听闻这话,眉头紧蹙,“观舟,我不曾说过不喜,您这般说话,我觉得都不像你了。”
宋观舟微微低头,浓密挺翘的睫羽眨巴几下,敛下眼眸里的真情实感。
“你快去吧,莫要让父亲二叔他们候着。”
“可你一个人在家……”
“一屋子的丫鬟陪着我,放心吧。”宋观舟坐在书案跟前,干巴巴说着打发裴岸的话语,裴岸感觉不适,但还是说不上哪里不适。
阿鲁这会儿也来催,“四公子,老爷说差不多该启程了。”
不得已,裴岸告别宋观舟,走出韶华苑,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低头问阿鲁,“你觉得你们少夫人这两日,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阿鲁歪着脑袋,想了片刻。
“小的瞧着少夫人挺好啊,温柔了不少,与您说话,都轻声细语的,没有不对劲。”
“轻声细语?”
对!
裴岸立时明了,“就这个不对劲,你们少夫人同我历来不温柔,这两日……,这两日平和客气,让我顿觉不好,却一时说不上来。如今你提来,还真就是!”
阿鲁挠头,“温柔,不好?”
“好,但也不好。”
初六这一日,公府与二房的男男女女,组了车队马队,往隆恩寺去。
裴岸出门时,梅太太专门过来,拉着他的手问,“观舟呢?怎地不见她的身影?”
“二婶,观舟身子不适,就不去了。”
“是哪里不适?可是初一夜里凉着了?”
裴岸摇头,“她之前摔过的腿,阴冷天气就不好走道,别的无碍。”
原来如此。
梅太太叹道,“还说过两日里,婶子上门来给观舟道谢, 你漱玉妹妹的事儿,若是没了她,还不知要受多少罪。”
裴岸连忙扶着她回马车上,“婶子不必客气,一家人何须说这些客套话, 漱玉妹妹平安无事,才是最为要紧的。”
“这得亏了你们,得亏了你媳妇,哎,漱玉回来都跟我说了,若不是观舟过桥时,她压根儿不敢探出头来。”
若都是男人的声音,她哪里敢?
幸好是宋观舟呕吐之时,说了几句话,漱玉一听到,方才呼了救命。
裴岸不知这些细节,而今听来,生了疑问。
“漱玉妹妹可是被吓着了?”
梅太太轻拍他的手背,“自是如此,早早就没人盯上,你家妹子本来也生了恍惚,方才与丫鬟婆子们走脱了。”
安顿好梅太太,裴岸翻身上马。
这一路风雪之中,裴岸都在反省,自己说话是否太重了,让宋观舟生了别样之心。
可瞧着这几日,也是同过年前一样,眼里只有干活。
也不曾说不理他,吃饭一处儿吃,未见异常。
只是……
太温婉了。
罢了,晚间回来,再好生哄一哄。
白日里,公府上下空落落的,但韶华苑却不觉得,少夫人伏案干活,小丫鬟们跟着姐姐们做绣活,说说笑笑的,也是热闹。
直到门房差人来禀,“秦二公子上门来了。”
忍冬听来,觉得诧异,“只有二公子一人?”
门房点头。
“二公子说府上既然无人,就不进来了,你若不同少夫人说一声,出去见见二公子。”
忍冬微愣,“迎进来不妥?”
门房犯了难,“是二公子说让你们到府门处,兴许是交待几句。”
“好,容我禀少夫人一声。”
回到书房,忍冬说了秦庆东来到公府之事,宋观舟抬头,“不进来?”
忍冬摇头。
“二公子说府上无人,不就不进来了,但是有几句话要吩咐,所以叫奴出去。”
宋观舟点头。
“去吧。”
忍冬刚要出门,又回头来,“少夫人,您可有托付给二公子的话?”
宋观舟摇头,“秦二说的,恐怕就是我要听的,不必多嘴了。”
“是。”
忍冬冒着严寒,跟着门房小跑出来,在府门内客室里,秦庆东大马金刀坐着,正在烤火。
“奴见过二公子,给您拜年了。”
秦庆东颔首,“免礼,怎地去隆恩寺烧香,你们少夫人不去?”
忍冬照实说来,“少夫人忙着盘账,她本来也不信神佛之说,去了不跪不拜的,不大好。”
哈!
秦庆东笑来,“就只你们少夫人这等的脾气,偏这般不信神佛的人,还得慧觉大师的惦记。”
忍冬低头浅笑, “也是大师不计较,否则少夫人去过隆恩寺一次,还真就是不跪不拜的。”
秦庆东摆手,“我知她性子,好了,我且问你,你们四公子知晓余成还活着的事儿吗?”
这——
忍冬的心提了起来,“二公子,真还活着?”
秦庆东点头。
“活着,但跑了。”
秦庆东回到秦府,就跑去大哥门前,把还在被窝里热乎乎的秦老大揪起来,说了这事儿。
立时不耽误,马上差人去寻。
“小子聪慧,竟然潜入京城约莫两个月,硬生生没有露头,幸好你家少夫人那夜……,遇到了!”
忍冬慌张起来,“这余成最有能耐,若是活着,只怕会对我们少夫人不利。”
秦庆东摇头,“放心吧,秦家定然死死盯住他,此番上门,也是同你们少夫人说一句,人是跑了,但不敢露面,京兆尹的案子还挂着呢,他可是重犯!”
忍冬点点头。
“如此要紧的事儿,得空与你们家四公子说一声,两家围追堵截,胜算更大。”
“好,一会子奴同少夫人如实禀来。”
秦庆东也不多留,起身就要走,忽地想起个事儿,回头叮嘱,“秦府亲戚来得多,我家老太太知晓观舟不喜热闹,故而想着初八再来接她回去。”
啊?
忍冬面生讶异,“二公子,您的意思是?”
秦庆东挠头,“任谁家姑娘大正月的不回娘家,除非真是嫁的远,没有法子,而今你们少夫人哪里归去,故而母亲叮嘱,初八 的我来接。”
忍冬听来,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