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深相待,兄弟还相忘。
我叫步成风,是启安皇室第四子,湘妃第二子,步成骁的弟弟。
哥哥只比我年长一岁半,才学智计却令我望其项背。
在一次家宴上,父皇就我国与淮国的一场持续三月之久的战争,询问诸位皇子有何妙计。
彼时储君之争如火如荼,诸位皇子抓住机会,纷纷献计。
可左不过都是在正面对抗上使用些策略。
唯独哥哥,他沉思半晌后,缓缓站起来,信心十足。
“父皇,据孩儿所知,淮国守城主将好战,而副将则因体恤民生,早有停战之意。
二人素来龃龉不合,又因此战事更加矛盾重重。
不若略施小计,趁二人内斗之时,攻其不备,一网打尽。”
话音落下,父皇原本平静的眼神,渐渐浮动起些许涟漪。
我知道,其他皇子的计策虽然高明,但毕竟损兵折将。
且我方主将与对方交手三月有余,突然兵行诡道,势必被对方提防破解。
而哥哥的这招坐收渔利,就显得高明许多。
这场战事在哥哥周详的计划部署下,未伤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我原本以为,哥哥会因为此事而被父皇看重,选为储君。
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道历练圣旨。
在这个节骨眼上离京历练,便是彻底与储君无缘。
连我都知晓的道理,哥哥不可能不明白。
可他没有埋怨,恭恭敬敬接了圣旨,为南下做准备。
得知此事后,我第一时间跑去锦和宫,想要询问父皇为何如此。
却在门外听见父皇同玉公公之间的谈话。
“陛下,此事二皇子功不可没,足见聪慧,陛下为何……”
玉公公欲言又止,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父皇沉吟片刻,语气深沉。
“是挺聪慧,朕其余的九个儿子加起来,都不敌他一人多谋善断。
各个皇子表面上看起来兄友弟恭,朕却没有瞎,知道他们为了储君之位,私下里斗得你死我活。
成骁如此深于城府,工于心计,若是哪日大权在握,你认为今日与他相争的皇子,能有几人善终?”
事关皇子品性,玉公公不敢妄加评判,一时无言。
我震惊在原地,不明白哥哥一心为国,出谋划策,为何却换来了被父皇猜忌至此的结果。
深知不可能让父皇收回成命的我,转身前往沁湘苑找母妃。
“母妃,您一直教导儿臣与哥哥要相互扶持,哥哥如今一人远行,儿臣不放心,儿臣也要去!”
“成风啊,你兄弟二人同心,母妃很高兴。
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回京,你可想好了?”
见我坚定点头,母妃拍了拍我的肩膀,既欣慰又难过地叹了口气。
在母妃的循循善诱下,父皇又下了一道历练圣旨给我。
我拿着新鲜出炉的圣旨,背着连夜收拾好的行囊,骑着高头大马追上哥哥。
哥哥瞧见我的一瞬间,眼中既有恨铁不成钢的不满,又有始料未及的惊喜。
我不以为意地冲他笑着,只道:“哥,去哪儿我们都一起!”
十几年朝夕相处,我只见过哥哥的绝对理性。
在秦予出现后,他变了。
变得刚柔并济,有血有肉,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倘若没有那道阴差阳错的赐婚圣旨,这样的改变是极好的。
成为护国大将军后,我终日在皇宫之中穿行。
隔三差五给哥哥去家书,告知秦予在后宫中的近况。
她过得并不好,即使得到步成叡的喜爱,不必再谨小慎微,却也始终郁郁寡欢。
步竫泽出事被扔进冷宫后几日,一个身怀武艺的女童,便趁着夜色浓重混进了宫宇。
我知道哥哥爱她,愿意为了她所爱的一切而忍痛放弃她。
也愿意冒着风险豢养私兵,私铸兵器,只为有朝一日,她需要帮助时,能够成为她的依靠。
只是我从不知道,哥哥竟会为了她,做到爱屋及乌,甚至主动涉险的地步。
宫中隐哨神出鬼没,我虽从未与其交手,却也知道他们的厉害。
兹事体大,让任何人去吸引隐哨的视线,我都不放心。
是以自行换了一身夜行衣,将人引开。
女童成功进入冷宫后,我去试探过一回。
警觉性与武功都不错,是个伶俐的丫头。
后来冷宫走水,步竫泽诈死被女童带出宫时,我也有暗中周旋。
原本我以为,随着步竫泽的事情告一段落,无论是哥哥,还是秦予,都可以彻底迎来安宁。
却不想我终究还是低估了身为帝王的疑心,竟叫步成叡于暗中窥察出哥哥与秦予两人的昔日情意。
臣子觊觎陛下的妃子已是罪不容诛,更遑论是小叔觊觎皇嫂。
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心想以自身性命为哥哥求情,却不想步成叡为了保全皇家颜面,并未惩处哥哥。
这令我十分意外。
毕竟当初步成叡登基后,在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里,就将诸位亲王以各种理由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幽禁的幽禁。
雷霆手段至此,可谓是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
彼时我还想,倘若父皇泉下有知,得知自己亲自挑选的储君成为了他口中六亲不认之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此事有惊无险地度过后,一件事令我觉得十分蹊跷。
自秦予求情无果,步彦和亲,步竫舟外放那年开始,步成叡的身体便一年不如一年。
一向康健的他,一年到头总要病上两三回,每病一回,气色总要消减几分。
五年光阴一晃而过,步竫舟治理蔚景有功,在各位大臣的进谏下,被步成叡封王。
我知道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哥哥的推动,心思深沉如步成叡,肯定也不会不知道。
是以其实后来仔细想想,或许从这个时候开始,哥哥就已经开始设局了。
又是春寒料峭时分,步成叡毫无意外又病了。
许是人老了,在生病格外需要亲人关怀的时刻,难免还是感念昔日儿孙绕膝的至亲之情。
可我发现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因为收到消息的人,只有步竫舟。
居于深宫多年,再愚不可及的我,也瞬间明白这是一个局。
更令我震撼的是,一行刺客中,竟然有哥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