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湘菊这次来荣府本是打算长住的,为防打扰,她连小红都没带,独自一人雇了辆马车来的。
想不到会得到荣齐聪准妻跟人跑了的好消息!
激动的午饭都没吃,直接去雇辆马车,一路催着车夫快点。
路上越想越开心!姐姐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得尽快让她知晓,早点让她高兴才是。
半下午,终于到了家门口,其实路途中她早已饥肠辘辘。
此刻她已顾不上饿了,一路小跑着去府邸中,到处找寻姐姐,终于在后花园秋千架上寻到。
这一顿跑,累得她直喘着粗气。
吕春花看她又失态,一脸不悦的训斥,“跟你说多少次了,坐要有坐相,走路也要注意姿态,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吕湘菊却是满脸堆笑,连眼睛都是快乐的,“姐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吕春花闻言,看了身旁扶着秋千绳的兰心一眼,兰心忙福一礼,退后回避。
“说吧。”吕春花淡然吐出两个字。
吕湘菊凑近她面前,“姐姐,那荣郎中的未婚妻子跟人跑了。”
吕春花闻之一惊,从秋千架上起身,直看着她问,“紫翠妹妹?!”
吕湘菊连连点头,“对,是她。荣公子因为伤心,遣散了所有家奴。现在荣府就只他一人独居。”
顿了一顿,又小声补充一句,“任哥哥在那陪他。”
吕春花又是心疼起荣齐聪,自言自语,“这可该怎么办啊?”
吕湘菊更是不懂她,惊讶,“姐姐,现在荣哥哥孤身一人,你不是该开心才对吗?何故又伤怀?”
吕春花微微点头,“妹妹,这几日我们寻个时间去趟南塘镇,先了解一下情况。”
吕湘菊着急,“不如就明日吧。”
“明日不行,这几日我有些事情得处理,过几日。”
“那好吧。”吕湘菊只得依了姐姐,突然觉得好饿好饿,忙去吩咐后厨下人快快为她做饭吃。
天亮起床,去集市上小摊处用过早饭。在哥哥的指示下,任剑寒也同他一样,换了一身樵夫装,拎着弯刀斧头,扛着扁担,斜抱着一捆藤条,跟着一起上山了。拿了这许多家当,又走上爬坡的,给任剑寒累得不行,埋怨了路 :
“哥哥为什么要谴散家奴?累死人了,”
荣齐聪停下,钻进林子里,边砍着干柴,边回复他,“我都不打算活了,是你一直跟着我,还总是喊饿,要我给你做饭吃。我不提累,你有什么资格说?”
这话还真警醒了任剑寒,哥哥一定得活下去!得寻尽理由拽住他。
一路扶着小树凑上前,脸上挂着笑,“哥哥,我错了。你不能丢下我,这个世上也就哥哥最疼我了,保证以后都听哥哥的。”
荣齐聪抬眼看他一瞬,移开目光,顿了一下,“那快干活吧,我教你。”
任剑寒忙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柴棍,,,
这半日,给他累得,扁担挑不了,压得肩膀疼,得用扛的,一下子扛两大捆。
荣齐聪也是挑不了,也用扛的。
中午去聚福楼吃过饭,下午还得跟哥哥去拾柴。
任剑寒不禁发问,“哥哥,我们上午拾那点柴能换多少银子?”
“三十个铜板吧。”荣齐聪回答。
任剑寒惊呆了,“要不,哥哥,我们去买吧,这点钱,还不够买聚福楼的一盘红烧肉。”
荣齐聪也觉好笑,看向他问,“红烧肉你都吃了,待家不干活做什么?”
任剑寒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眉眼,“好,都听哥哥的,我们去拾柴。”
这灰头土脸的日子一连过了好几天,这几天有了干柴,他们又开始自己动手做饭了。
在任剑寒不停的恭维和好胃口下,荣齐聪为他做了许多种美食。任剑寒越来越欣赏和依赖这个香艳温柔又能干聪慧的哥哥了。
有时候竟然想到,就这样陪着哥哥一辈子也很幸福快乐。
这日下午,两人刚带上家伙什跨出大门,就遇到了正下着马车的吕家二位小姐。
见到他俩这身装扮和随身携带之物,吕湘菊和吕春花同时惊呆。
荣齐聪不想把刚锁好的大门再打开接待她们,犹豫着不愿迎客。
任剑寒注意到了哥哥的脸色,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再抬眼看看走至他们面前不远立着的吕春花和吕湘菊,纠结不下,愁躇,
“那个,你们来,有事吗?”他故意问。
“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吕湘菊被任剑寒的问话回过神。
“闲来无事,拾柴去。”荣齐聪低眉回话。
吕春花被这般冷落,感觉自己很是掉价,脸色苍白,看向吕湘菊轻声问,“妹妹,我们回家吧?”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任哥哥。姐姐可以自己先回去。”吕湘菊说着,上前去拉扯提着家当的任剑寒,任剑寒慌忙退一边躲闪她。
荣齐聪看在自己和紫翠曾欠了吕春花一命的份上,只好向吕春花浅行一见面礼谦让
“春花姑娘,我把门打开,你可以进去喝茶,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奉陪了。”
吕春花看在他拿着工具依然向她行礼的诚意上,也福身回一礼,“荣公子,不必开门了,你们忙,多有打扰,请多体谅。”
“走吧。”吕湘菊在几个回合后,终于拉扯到了任剑寒,唤着他走。
任剑寒便和吕湘菊先走开了。
“您这么远来一趟不容易,进院去休息一下吧。”荣齐聪转身打开了大门。
弯腰请吕春花进院,自己也跟了进去,“茶房在那边,我去帮你把炭火点上,你先去喝茶,我得去寻我弟弟,不然他等不到我会着急。”
“不用了,我去书房待会。”吕春花轻声回话。
荣齐聪便把她迎入自己的书房,帮忙推开门,
吕春花准备入内时突然抬头问他,“紫翠妹妹还会回来吗?”
荣齐聪被问及这个,心情更是不好,语气也凉薄,“她爱回不回。”
吕春花心底来了一丝希望,如同寒冬腊月阴霾天气里突然遇到了一缕阳光,温柔的问,“那,让春花以后照顾公子可好?”
荣齐聪暗沉着脸色,“多谢春花姑娘抬爱,荣某自知不配。”
吕春花有些生气,“荣公子说这话,是看不上春花才对。”
荣齐聪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看向她,眼底尽是痛楚,“我不想再碰情爱,春花姑娘请收回诚意。”
“婚期哪日?”
“后天,都没有新娘了,何来婚期?”荣齐聪说着,眼底蕴出一些泪水,强咽着屈辱。
吕春花微顿一刻,决定豁出去了,认真问他,“后天我愿代紫翠妹妹嫁于你,你愿娶吗?”
荣齐聪惊愕!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吕春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次确定了,荣齐聪情难自控,泪水再也无法忍耐,打湿了清秀脸颊,
“你让我太感动,可是我不能这般委屈你。还有,我们,不合适。”
吕春花抬向他脸庞的帕子顿在半空,“为什么?不合适?”
荣齐聪想了想,却是怎么都找不出他们不合适的理由来,只得回答,“那个,我得出去了。”
“回答我。”吕春花直视他。
“我不想成亲了。”荣齐聪说完转身离开。
吕春花独自在偌大的府邸游走了一圈,后到书房去寻书翻看。
山林里,任剑寒没有见荣齐聪跟来,便一个人开始砍柴,吕湘菊平时不来这种地方,这一路跟着他,给她累得不轻。
抓着一棵小树苗立着稳了好一阵的神才算是稍好一点。
正事得干,看着眼前忙碌的任剑寒,甜甜的问,“任哥哥,你拾柴是弄来换钱的吗?”
这个问题不能提,任剑寒听到更是不开心,便装听不到,只顾着弯腰整理枯树枝子。
吕湘菊抬眼环视四周,密林山野,除了鸟虫叫声,四下幽静,只有眼前不愿搭理她的任剑寒在低头忙活着。
心里不由得开始发怵,不敢多说话,紧紧跟着他。
任剑寒只顾着忙活,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舞着一个树枝条挂在了她的轻纱裙摆上,只听身侧“呲喇”一声,加之手中像被谁拉扯住另一头的树枝,顿时感觉不好
扭脸一看,吕湘菊弯腰正在拉扯摆脱衣裙上的枝桠,却是悄无声息,没有责怪他任何。
感觉过意不去,连连道歉,“对不住,我没有看到你过来。”猛然忆起初次见面时,她的衣裙也是被划破,斟酌之下,“我给你赔身衣服吧。”
他少有的客气,和对她说话语气的缓和,让吕湘菊很是欣慰,想回他一句不用赔偿。
转念又想逗他一逗,笑着走近他,帮他扔掉手中的柴棍,拉着他的衣角,溜圆的大眼睛带着笑,轻声挑戏,“衣服呢,就不让任哥哥赔了。但是呢,哥哥得陪我去做个饭。”
任剑寒听不懂,疑惑地问,“做饭?”清亮的眼睛环顾四周林草,“这荒山野岭的,做什么饭?你饿了吗?”
他的诧异模样,让吕湘菊更是觉其可爱,直接抱住他的手腕,用娇柔身躯蹭着他身体,任剑寒受不了,直往后躲闪,却是被她拉扯的紧,奉劝她,“吕湘菊,请自重。”
吕湘菊笑了,眉眼间的顽虐更甚,用力拉扯,“走吧。”
任剑寒云里雾里,不知其意图,任她拉扯着走了好几步,不忍又问,“去哪里?”
“煮饭。”
“煮什么饭?慢点走,小心刺。”
“当然是生米煮成熟饭的那个饭了。”
“不不不,放开我。”
终于听懂了!摆脱着,不再任她拉扯,也不愿再跟着走了。
吕湘菊就稀罕他这副小模样,真真是欲霸不能!
就爱逗他,戏耍于他!
就势不罢手,拉他更甚,声音也带着诱惑,“任哥哥~,你就从了我吧~”
这不要脸的作派,让任剑寒很是害怕沾上她,想到被她勾引后得强娶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说话都略显发抖,“不~要,松开,不,不要引诱我。”
吕湘菊心底一直在发笑,这个小男人太可爱!接着发喋挑逗,
“任哥哥~,你看呐~,这里就我们两个,再无他人~,你就不要怕了,就算要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来嘛~”
“不行,不想欠你的。”任剑寒想用力挣脱开她,又担心她摔倒在草刺堆里。
另外,久不人事的身体又被她蹭得起了反应,理智让他不能碰她,惹不起,得躲!
吕湘菊才向一个嫁为人妇的好姐妹请教过男女之事,此刻蹭他,也是故意的。
好姐姐说的没错!男人果然禁不住挑诱,看着他顶起樵夫装的下身裤子,饶是自己有多流氓,此刻也是不由得红了脸,却是佯装很懂,伸手抓去。
不懂其娇贵,用力过猛,给任剑寒握得很疼之余,又感觉被污辱,很是委屈,忙拉开她的手,说话也不中听,
“你都不要脸。”
吕湘菊红着脸,独自站定,回味方才手感,喃喃低语,“好大。”
任剑寒听闻,羞的无地自容,终是自己先失态,脸上火辣辣的,低头不敢看她,小声交待,“不要跟别人说。”
“什么事不能跟别人说?”
哥哥这突然的一声询问,让任剑寒一惊,忙着转身弯腰去整理地上的树枝,随便回答,“都没有。”
吕湘菊也闪到一边,给荣齐聪让路。
荣齐聪扫视吕湘菊一眼,看她脸颊绯红,眉眼低垂,神色仓皇,衣裙也破了。
在追求弟弟这方面,很是不知检点,不由想起那么随便的紫翠,越发看她不顺眼,连触及她的目光都是鄙视的。
很快目光移至任剑寒,感觉他慌慌张张的,虽然忙着干活,但还是有点紧张,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抬头抓住一根树杆,挥下手中的砍刀,似乎漫不经心的问,“弟弟怎么想的?”
任剑寒都没有考虑,更没有看他,“我不愿娶她。”
这话让吕湘菊无地自容又心伤难过,本来还娇羞的脸色顿时苍白晦暗,任剑寒的不愿接纳,让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就是在犯贱,突然感觉自己好吃亏,气急败坏的厉声质问任剑寒,“我吕湘菊到底哪里不如她于荣?!那么心悦于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任剑寒自顾砍着树枝,不回答她。
荣齐聪压不住心火,接话,“我妹妹从不乱勾搭男人。”
吕湘菊秒回怼他,“你妹妹命好,生来就许给了他,自然不用去勾搭。”
荣齐聪不愿再和她多话,自家妹妹已经香消玉殒,何来的命好?自顾埋头整理树枝。
吕湘菊提着衣裙,小心翼翼的走到荣齐聪面前,隔着地上的半捆柴蹲下,安静打量着他 : 一身黑暗的粗布短衣樵夫装,挽起的发用一根黑粗布条子随性一系,眉似远黛,额如暖玉;眼似秋水,睫如蝶翅;鼻梁静挺,唇红如朱;脸颊清朗,延颈稳肩;双手秀润,身形优渥;刚柔相济,芳香沁脾。此刻这身朴素劣质的衣装,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活脱脱一天生尤物,姐姐好有福气!
荣齐聪已是自知被她认真的端详太久,本就不悦于她,很是不开心,甚至不愿意,抬眼直视她那犯了花痴的眼睛,又半合眼帘,语气冰冷,“姑娘请自重。”
吕湘菊自知失礼,为了寻点面子,慌忙开口,“荣哥哥,我姐姐不好吗?”
荣齐聪随手接过任剑寒递来的一根枝条放下,“好。”
“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
“那,愿意娶她吗?”
荣齐聪犹豫着,“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被吕湘菊的一再追问,他不知如何回答,陷入沉思 : 春花和他之间,到底隔着什么?
终是寻不到答案,只能沉默不语。
再次听闻吕春花如此倾心哥哥,任剑寒心里说不出的疼痛 : 吕春花那么优秀,哥哥好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