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最后还跟她扯上一句。”姚警官地扣上安全带，侧头。
“她导师判断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
王准单手搭在方向盘，目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上，“陈九亚虽然没有父母，但他的四姨和姨夫……从小就照顾他长大。”
“这种被守着、被惦记的温度，他感受得到。”
“所以，陈九亚再疯再痛，也不可能会产生那种‘世界上没有人爱我’的情绪。”
“李慧导师的判断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根错了，结论肯定也是错的！”
姚警官听懂了王准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李珂并不是他凭空捏出来的人？”
王准摇头，他扬起左手，敲了敲左侧的车窗，“这个倒没那么肯定，我只是觉得，陈九亚的精神状态可能是别的原因引起的。”
“还记得不……”
“隔着车窗才能看到她们。”
姚警官当然记得，他第一个发现那对母子鬼有这种奇怪的特性。
事出反常必有妖，为什么车窗会是观察媒介？
这背后一定有原因！
“对，还有那个小孩！”王准补上一句，“陈九亚为什么要幻想出一个小朋友？”
“他也没有非得传宗接代的念头。”
“硬塞进一个‘儿子’到幻觉里，根本就说不通。”
“再加上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你应该也清楚，我王准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不等姚警官开口，王准的嗓音压成了一条锋刃：“因为，我的任务就是来帮陈九亚完成迁灵！！！”
“如果李珂是虚构的人，那该拿什么迁？”
“就算立衣冠冢，也得有件旧衣服、一缕头发，证明她在这个世界待过！”
“会不会……”姚警官欲言又止，直到王准侧过头，他这才缓缓开口：“迁灵的那个对象不是李珂——”
“而是陈九亚本人。”
“嗯？”王准眉头一挑。
“将陈九亚和他四姨埋在一起……”姚警官话音未落，王准猛地抬手，“不对”两个字拍在空气里。
“他四姨的尸体都不知道被鬼拖到哪去了，怎么埋在一起？”
“你不是被鬼拉走过？不认识路吗？”姚警官不依不饶。
“这跟认不认路没关系……”
想起了那几栋看不到底的诡异大厦，王准摆了摆手，声音低了一格，“那个地方，不是普通的空间。”
“你弄不明白的。”
“总之，那里不可能找到人，也没有人。”
“尸体……也不见得会有。”
王准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思，他脚掌一沉，车速瞬间攀到城市道路允许的上限。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公寓门口的那条街道。
对，就是陈九亚为李珂买的那套公寓。
王准重新折返回来，只办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一切照旧，先按老规矩，白对联贴上，再将遗照端端正正挂好。
如果这样就算完成任务，那皆大欢喜。
但要是不算完成，那就让小黑将李珂的骨灰罐带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空的。
王准打开车窗，从姚警官手中抽出文件袋，递到了小黑手里。
然后，对着小黑点了点头。
黑色弧光“刷”地一声掠过车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警官明白了王准的打算，他低头看了看时间——
凌晨四点二十。
“要是照片和对联都贴上了，迁灵还是无效怎么办？”姚警官知道王准有特殊的办法能判断迁灵仪式的成功与否。
他合上手机，抬眼扫向汽车周围。
这几天，那对母子鬼都在晚上十一点前后准时露面。
至于停留多长时间，没人知道。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把眼睛放亮点好。
“那就调查李珂的身份呗。”王准伸出食指，在姚警官放着证件的口袋处轻轻一点，“这方面，得靠你。”
“她到底是不是虚构的，得先有个确定的结论出来。”
“那我们白天还去不去交警大队？”姚警官继续问。
“去，就按你之前的推测去查，什么车内窒息、车祸……”
“反正有照片，都查一下吧。”王准顿了顿，又想起了另一条线索，“陈九亚之前跟我说过，那个墓园的租金是他续上的，之前一直都是李珂的家人在付管理费。”
“墓园那边肯定有租赁合同和缴费记录……”姚警官接话，“只要找到签约人姓名、联系方式，就能顺着摸到李珂的真实背景。”
“对！”
“呃……天亮了之后，我得先回警察局去处理一些事情。”姚警官低头，拍了拍腰间的枪套，“少了颗子弹，有点麻烦。”
“得提交报告，写原因，还得核查……”
“拖几天不行吗？”王准不明白其中的流程。
“不行，陈九亚的尸体在车上，明天肯定会被路人发现，然后报警……那颗子弹也在车里。”
“……干脆这样，等会我们去把车挪走，能拖多长时间算多长时间。”王准压低嗓音，指节敲着方向盘，“迁灵时限只剩最后一天，要是完不成……”
“失败的后果，我和你都承担不起！”
王准的代价很简单——倒计时结束之前收不了场，他就得死。
而作为Npc的姚警官，说不定会更惨。
这整个世界，是被格式化还是重启，又或者是崩塌……都有可能。
“拖一天？”
姚警官嗓子发干。
对警察来说，这不是‘晚写份报告’那么简单。
首先，枪支少一颗子弹却延迟上报，已经触犯管理条例，督察室会立刻挂黄牌，停发配枪。
接着，就是调查组下场。
得写经过、写证人、查现场录像，少一段解释，就被记隐瞒不报。
轻则行政警告，重则记过，影响晋升。
以后想调岗、评优、评职称，全被卡死，再严重一点，制服都得被扒。
“好好考虑吧……保前途还是拯救世界，你只能选一个。”王准话音刚落，眼前一花——
小黑悬停着落在挡风玻璃前方。
他忙把车窗降到底，探出头问道：“都贴好了？”
“咦。”
“确认对联和照片都按我说的位置贴上了？”
“咦！”
小黑加重了肯定的语气。
王准打开任务界面，倒计时的数字仍在一秒一秒往下掉，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显然，遗照和对联起不到任何作用。
“小黑，你再跑一趟，把那个骨灰罐给带下来。”
这次，她的折返速度就快了很多。
不超过一支烟的工夫，罐子就到了王准手里。
他拇指一挑，“嗒”——
盖子松动，尘埃和冷意同时溢出。
王准和姚警官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一起沉入漆黑的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