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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宫前,闪光灯织成一片虚假的星海。

黑色的轿车门打开,一只踩着细高跟的脚先探了出来。苏晚走出车厢,夜晚的凉风瞬间贴上她裸露的皮肤。她身上那件黑色长裙,没有任何缀饰,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顾沉跟在她身后,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让他看起来像个沉默的保镖,而不是刚刚在另一个半球加冕的影帝。

“苏导!”

“顾沉!看这边!”

快门声密集得像暴雨,欢呼和尖叫刺穿耳膜。他们踏上那条通往名利场的红毯,每一步都踩在无数欲望的焦点上。

苏晚没有笑,也没有向任何方向挥手。她只是走着,把这里当成片场,而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布景。

“九点钟方向。”她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喧嚣完全吞没,“第三排,摄影师,戴着鸭舌帽。”

顾沉没有偏头,只是手臂肌肉的线条微微一紧,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回应。他的步伐频率没有丝毫改变,但整个人的重心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苏晚的余光锁定了那个人。

一个亚裔男人。中等身材,淹没在一群高大的欧洲记者中,毫不起眼。他手里的相机是专业级的,镜头却不是对准她的脸,也不是在捕捉她和顾沉的互动。那镜头,像手术刀一样,冷静地记录着他们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的镜头里没有狂热,只有审视。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地审视。

那不是记者的工作方式。那是监视。

苏晚挽着顾沉的手臂,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不是记者。”她说。

“我知道。”顾沉的回答同样简短。

就在这时,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放下了相机,帽檐压得更低,身体一转,像一滴水汇入大海,瞬间消失在攒动的人群背后。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

“他走了。”顾沉说。

“赵董的人?”苏晚问。

“有可能。”

“来确认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来?”

“或者,是来警告我们,不要乱来。”

他们走到了红毯尽头,电影节主席正站在台阶上,与每一位主竞赛单元的嘉宾握手。

“苏,欢迎你。”主席是个热情的法国男人,给了苏晚一个贴面礼,“你的电影,非常……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苏晚的回答礼貌而疏远。

“顾,恭喜你,新晋的影帝先生。”主席转向顾沉,笑容更加灿烂,“你的表演无懈可击。”

“是导演的功劳。”顾沉说。

简单的寒暄结束,他们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厅内的光线柔和,空气里飘浮着香槟与香水混合的味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精致而得体的笑容。这里是另一个战场,没有闪光灯,却处处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先找杜布瓦。”苏晚说。

“他会是全场的焦点,不难找。”顾沉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下两杯香槟,递给苏晚一杯。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刚才那个人,”苏晚看着杯中浮动的气泡,“他不像赵董手下那些只懂用蛮力的打手。”

“他很专业。”顾沉补充,“赵董的生意,不只在国内。”

“所以,他身边有这种人,很正常。”苏晚的逻辑线很清晰,“赵董派他来,是怕我们把那份资料捅出去?”

“不。”顾沉否定了她的猜测,“如果他怕,就不会只派一个人来。他会在我们走出酒店前,就让我们‘消失’。”

“那是什么?”

“是试探。”顾沉说,“他在试探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惊慌失措,或者直接去找组委会,就说明我们手上只有那一份不足为信的情报。我们现在这样平静地出席酒会,反而会让他摸不清底细。”

苏晚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做的,正是他想看到的?”

“不。”顾沉看着她,“我们现在做的,是我想让他看到的。”

一个侍者端着托盘从他们身边走过,苏晚下意识地侧身避让。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看到了斜前方的一个身影。

马塞尔·杜布瓦。

他正站在宴会厅的中央,被一群人簇拥着。制片人,发行商,还有几个她认识的影评人。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西装,银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微笑着倾听,偶尔举杯示意,姿态儒雅,像个学者,不像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评委会主席。

“他在那儿。”苏晚低语。

“看到了。”

“他看起来……不像个会被五千万欧元收买的人。”

“越是看起来不像,才越有可能。”顾沉说,“真正贪婪的人,从不把欲望写在脸上。”

就在他们准备走过去的时候,一个女人端着酒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另一部入围影片的制片人,一个精明的意大利女人,姓罗西。

“苏,真巧。”罗西的笑容很热情,但那份热情并未抵达她的眼底,“你的电影我看了,很大胆的尝试。”

“谢谢,你的作品也很出色。”苏晚应付着。

“听说,你的电影在北美的发行权还没卖出去?”罗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还在谈。”

“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发行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牵线。”罗西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当然,只是举手之劳。毕竟,我们亚洲电影在欧洲市场,总要互相帮助,不是吗?”

苏晚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

亚洲电影。

苏晚是华裔,但她拿的是法国护照,她的制片公司在巴黎注册,她的电影从头到尾都是欧洲班底。除了她这张脸,和电影里那点东方哲学思辨,跟亚洲没有半点关系。

罗西在故意混淆概念。

“罗西女士。”苏晚打断了她,“我的电影,是法国电影。”

罗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哦,当然,当然,是我搞错了。你看,你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我真为你高兴。”

她的姿态放得更低,语气却带上了一点怜悯。

“不过,苏,你还年轻。电影节的游戏规则很复杂,有时候,一部电影能不能拿奖,不只看电影本身。”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杜布瓦主席,他一向不喜欢过于晦涩的哲学表达。这一点,你应该提前做功课。”

说完,她拍了拍苏晚的手臂,转身款款离去,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孔雀。

“她在干什么?”苏晚问。

“她在攻击你。”顾沉回答,“用最礼貌的方式,告诉你,你没戏。”

“她想买我的发行权?”

“不,她想让你失去信心,自己把价格降下来。或者,她只是单纯地想在潜在的竞争对手面前,炫耀她的信息优势。”顾沉说,“她说杜布瓦不喜欢你的电影,这句话,半真半假。”

“哪部分是真?”

“杜布瓦不喜欢你的电影,可能是真的。但他不喜欢的,不是晦涩,而是你的电影太有拿奖的可能,会影响他跟赵董的交易。”

苏晚感觉手里的酒杯重逾千斤。

整个宴会厅,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交换市场。真假难辨的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判断,操纵着每一笔潜在的交易。而他们,正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杜布瓦。

这一次,杜布瓦也正好看向他们。

隔着十几米的人群,那个儒雅的法国男人,举起了手里的香槟杯,朝他们遥遥一敬。

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