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的中军帐里,烛火被穿堂风掀得直晃,将舆图上的山川河谷映得忽明忽暗。
陈崇岳拄着剑站在舆图前,玄甲上的鳞片反射着冷光,他指尖重重敲在“姑臧”二字上:“拓拔烈的二十万铁骑,分三路而来。左路五万围张掖,想断我后路;右路七万攻南门,目标是玄甲军的军械库;中路八万,由他亲自坐镇,直扑东门——这老狐狸,是想一口吞了姑臧。”
秦朗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护城河:“张掖有陈成和黑风寨的弟兄,虽兵力不足,但张掖城墙新修过,粮草充足,撑半月不成问题。当务之急是守住姑臧,等朝廷的援军。”
“半月?”
陈崇岳冷笑,“拓拔烈不会给我们半月。他昨夜已在东门外扎营,今晨必攻城。而我们,满打满算只有三万玄甲军,还得分守四门。”
帐外传来甲胄摩擦声,陈亮掀帘而入,手里捧着份名册:“父亲,秦公子,城中百姓自发组织了五千民壮,都是些会打铁、能射箭的汉子,愿协助守城。另外,吐谷浑首领派来的两千骑兵已到北门,说‘大陈若守不住,吐谷浑也活不成’。”
秦朗眼睛一亮:“民壮守街巷,玄甲军守城墙,吐谷浑骑兵做机动——正好补了兵力缺口。”
他俯身在舆图上圈出几处:“东门最险,拓拔烈亲率主力,需用重防。王爷,您坐镇中军,调度全局;陈亮公子带一万玄甲军守东门,配五十架投石机,沿护城河布铁蒺藜;北门交给吐谷浑骑兵,让他们袭扰北魏右路粮道;西门由黑风寨的独眼汉带五千老兵守,他们熟悉山地,可从侧翼袭扰左路。”
陈崇岳盯着舆图上的“一线喉”:“那‘一线喉’呢?陈成带的弟兄还在那儿,要不要调回来守城?”
“万万不可。”
秦朗摇头,“一线喉是北魏粮道必经之路,陈成在那儿,就像一根刺扎在拓拔烈喉咙里。让他不必硬拼,只消每日派小队袭扰,烧几车粮草,拓拔烈必心神不宁。”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一计。下官得到消息,拓拔烈军中并非铁板一块,其弟拓拔延与他素有嫌隙,这次被迫随军,心怀不满。我们可让吐谷浑人散布流言,说拓拔烈想借凉州之战消耗拓拔延的兵力,让他们自相猜忌。”
陈亮补充道:“柳如是送来的投石机,可在东门城头架起,再把城中所有火药都搬上去——北魏人虽多,却不善攻城,咱们凭险死守,耗也能耗死他们。”
陈崇岳抚须沉吟片刻,忽然拍案:“就这么办!陈亮,你去东门布防,告诉弟兄们,朝廷的援军三日内就到(虚言,稳住军心);秦朗,你带五百玄甲军,坐镇南城街巷,若北魏人破了外城,就跟他们打巷战——咱们姑臧的土坯墙,拆了都能当石头砸!”
秦朗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王爷,城中粮草只够半月,需早做打算。柳如是在雍州的商栈还有存粮,可让黑风寨的人走秘道去取,避开北魏的眼线。”
“早安排了。”
陈崇岳眼里闪过一丝暖意,“独眼汉昨夜已带弟兄出发,都是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熟悉雍州到凉州的秘道。”
帐外忽然传来号角声,亲兵来报:“北魏人开始攻城了!东门城下,黑压压一片!”
陈崇岳猛地拔出长剑,寒光映得他眼底发亮:“走,去城头看看!让拓拔烈瞧瞧,我大陈的河西,不是他想啃就能啃的!”
秦朗跟着走出中军帐,姑臧城的风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东门方向传来投石机的轰鸣声,夹杂着玄甲军的呐喊。他望向一线喉的方向,那里虽看不见人影,却能想象陈成带着弟兄们在峡谷里埋设伏兵的模样——那小子的嗓门,怕是能把北魏人的军心喊乱。
登上城头时,陈亮正指挥士兵往下扔滚石。北魏的云梯搭在城墙上,甲士像蚂蚁般往上爬,却被滚石砸得纷纷坠落。护城河的水面上,漂着数不清的尸体和断矛。
“秦公子!”
陈亮抹了把脸上的血,“你看,他们的盾车过来了!”
秦朗望去,只见数十辆裹着铁皮的盾车正缓缓逼近,显然是想撞开城门。他对身后的士兵道:“把火油桶搬上来!”
火油顺着城墙浇下,一支火箭射去,顿时燃起熊熊大火。盾车在火中噼啪作响,北魏士兵惨叫着后退。
陈崇岳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城下溃退的北魏军,忽然大笑:“拓拔烈!这点本事,也敢来犯我姑臧!”
秦朗望着火光中玄甲军的身影,忽然觉得,这河西的风虽烈,却吹不散人心。
他握紧袖中的“朗”字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京城的牵挂,援军的希望,此刻都化作了城头上的火光,照亮了河西的黎明。
北魏的攻城号角还在响,却已没了起初的嚣张。秦朗知道,这场仗会很难,但只要守住这口气,等援军抵达,等北魏的粮草耗尽,等拓拔烈的军心涣散……河西的春天,总会来的。
他转身对陈亮道:“让弟兄们轮班休息,保存体力。这仗,得慢慢打。”
陈默点头,忽然指着远处:“你看,吐谷浑的骑兵动了!他们绕到北魏右路后面了!”
秦朗望去,只见一队骑兵举着狼头旗,像把弯刀般切入北魏军的侧翼。烟尘滚滚中,隐约能听见吐谷浑人的呐喊。